张秋莲轻轻推开房间的门，扯开被子，把自己儿子搂在怀里，身体的温度也缓慢攀升，那颗死寂的心也一点点跳动起来。
李天宝像一块超大号的锂电池，一晚上的时间张秋莲已经满格电了。
在生物钟的驱使下，天还不太亮，张秋莲就起来忙碌了。
像平常一样准备好一家人的早饭，然后跟上上工的大部队下田，李德发还在呼呼大睡。
“德发那小子真是命好，你看看十里八村哪个老爷们能像他一样享福？”
张秋莲敷衍地笑了笑，对这种流言蜚语早就习惯了，为了给儿子创造一个安稳的环境她得忍。
“嗯，我娘身体不好，身边离不开人，德发得照应着点。”
这话明显是瞎话，李老娘身体不好？开什么国际玩笑，那人身子骨硬朗得很，跟生产队的老娘们干仗可没输过谁，别说老娘们了，就算是老爷们都不是对手。
“那你还真孝顺，像你这么孝顺的儿媳妇可不多见了。”
张秋莲笑得更敷衍了。
此时林红红就在不远处站着，决定先会会张秋莲这个人。
她还特意挑了一个休工的空档，就站在张秋莲的水壶旁边站着，不愁张秋莲不过来。
“你找我？是想劝我离婚？”
林红红含在嘴里的水直接喷了出去，这么明显的吗？
“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对我来说，最好的选择是留在李德发身边。”
林红红更纳闷了，这一点不像是被洗脑的样子。
“可是他打你呀？”
她说完就后悔了，这不是往人家伤口上撒盐。
“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我就是觉得家庭暴力这种事情不值得提倡，是犯罪……”
她还没说完，张秋莲就笑了，说不清楚是褒义还是贬义，反正就是让人看了很不舒服的那种。
“打外人是犯罪，打媳妇可不是犯罪，这叫家庭纠纷，就算是被打死，也是家庭内部解决。”
嫁出去的闺女就是泼出去的水，娘家有靠山还好一点，要是娘家没依靠，可不就是面团被婆家揉捏。
“你倒是看得挺通透。”林红红俯身帮忙把水壶递过去，还塞过去一支消炎膏。
“涂在脸上，可以消肿。”
她不是菩萨，也普度不了众生，至于张秋莲的事情能帮就帮一把，不能帮就算了。
回去的路上，林红红也大概能猜出来张秋莲是为了孩子。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接下来的日子里，林红红对李家就多了几分留意。
某天上午路过公社卫生院的时候，看到一辆架子车，车把上面挂着一个网兜子，她认出网兜子的水杯是属于张秋莲的。
想着应该是张秋莲生病了，她还是挺欣赏张秋莲的为人，既然都路过了，肯定要去探望一下的。
刚掀开帘子走进去，就被里面冲出来的人撞了一下。
李老娘怀里抱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小男孩，大眼睛长睫毛，皮肤还白，像极了年画中的福娃娃，就是脸色有点不正常，红彤彤的应该是发烧了。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这，李老娘推着架子车已经走远了。
进了卫生院，没想到还遇到了个老熟人。
蓝胜男刚整理好药柜，笑着看她：“你是来找我的？”
“当然，我可没空着手过来。”她从善如流地把两瓶子酱菜放在玻璃柜台上，漫不经心地打听，“刚刚那孩子没事吧？”
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女医生摘下口罩，露出一张略微带着稚气的脸，看样子十七八岁。
“没事，就是发高烧，退烧针已经打过了，等烧退了就行了，现在正是换季，昼夜温差大，衣服增减不及时，就会感冒发烧。”
确定张秋莲的孩子没问题就行，林红红随意扯了几句家常就走了。
坐牛车去镇上。
说来也巧，在牛车上竟然也遇到了李老娘，怀里还抱着孩子。
林红红有些纳闷，打了退烧针，按理说等退烧就行，怎么还抱着孩子折腾。
去镇上都是煤渣路，可不好走，别说是小孩子，就是大人五脏六腑都被颠得移位。
她也没有贸然插话，安安静静地坐着，听着车上的人东家长西家短。
没有什么比听八卦更振奋人心的事情了，到了镇上林红红还有点意犹未尽。
真可惜，只能等下次了。
先在镇上买了点生活用品，拜托邻居们带回去，她再坐大巴车到西餐厅。
大巴车是要等到满员的时候才会发车，等了半个小时，她有些不耐烦了，可这个架势，估计还要等一个小时。
她索性下了车，就当是给自己放假了。
坐车回去遇到的还是那批婶子大娘，基本都是有目的性的，需要买什么，早就在心里列下了一张单子。
谁家也不富裕，谁也不会浪费一角钱的车钱，来镇上闲逛。
“要不要再等等，李德发的娘还没上车。”林红红好心提醒，一个老人家抱着孩子也不容易，错过了牛车，就得搭其他公社的牛车回去，肯定不方便。
“王叔，你先等我一会，我去找找她。”
现在生产队的人都知道林红红男人有本事，都找不着机会巴结她呢，赶车的王志高立马答应下来，还发动其他人一起去找。
牛车上的婶子大娘也是乐意之至，能在林红红面前露露脸，是多难得的事情。
十几个人纷纷去找，找了半个小时也没找到人。
林红红也不好麻烦人家一直找人，只能把网兜里的橘子分出去，就当是谢礼了。
牛车都准备走了，旁边传来一阵声音： “不用找了，那不过来了。”
顺着王大嫂的手指的方向往前看，李老娘哼着小曲走来了。
大屁股往车沿上一坐，足足占了两个人的位置，同车的人都翻了个白眼，这种人就是占便宜没够。
老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十几个女人在一起，简直比坐在戏台子底下还热闹。
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卫生院的年轻护士身上。
“那姑娘年纪轻轻的，一看就皮毛不懂，我婆婆就是咳嗽了几声，非说是支气管炎，还让输水，我看她是想钱想疯了。”
林红红扭头翻了个大白眼，卫生院医护人员的工资都是定死的，她们就算花了再多的钱，也落不到医生手里。
她还偷偷摸了摸孩子的额头，的确不发烧了，可能是打的退烧针起作用了，看来那年轻医生的医术不错。
牛车还没到生产队，事情就发生了变故。
孩子的体温一直在降低，远远低于常人，甚至偏向于尸体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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