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君拿起血玉凤凰，目光顺着凤凰的纹理一寸寸移动，只见纹理处好些地方都是黑的，显然是炭灰，也显然这东西刚从火堆里刨出来，且还没来得及清洗。
太君一下就笑了，心情愉悦：“夏昭丢的？”
李祈骏送给古凰儿的定情信物，古凰儿欣然接受，那么，丢这东西的人，最大可能就是夏昭。
秋毓萱苦着脸：“不是，是凰儿丢的。出门之前，她顺手把玉佩丢到昨夜烤青蛙的火堆里了，还叫小兰再烧一把火。”
她顿了一下，将心头最大担心说出来：“太君，您说他俩会不会私奔去了？”
“就烤了个青蛙，就要私奔？”太君笑意不减，仿佛听到多么有趣的事情，“再说，你也说是云泾山方向。”
“可云泾山方向的终点不是云泾山，他们完全可以继续往南，还可以往西往东。”秋毓萱叹一口气，“所有人都知道凰儿是天命凤凰，是朱傲国未来的皇后娘娘，这天不亮和个男的跑出去。这都什么事儿？还把定情信物烧了。”
太君看着秋毓萱皱巴巴的脸，一点不急，反而安慰：“你啊！就是被条条框框束缚太多。这是玉，就算烧三天也烧不坏，烧一下怎么了？”
烧一下怎么了？
秋毓萱觉得三观在塌，就听老太君继续：“来人，把这东西送回小姐院子，叫小兰继续烧，直到小姐回来。”
“太君，凰儿可是天命凤凰。”秋毓萱小声提醒。
就算深信古凰儿和夏昭不会有什么，可帮着烧定情信物这事儿，会不会指向太明？
太君不愿古凰儿嫁给太子，或者更确切的说，太君和古翰林一样，也更希望古凰儿和夏昭在一起。
老实说，若没有皇宴那一出，若没有将军府前面送定情信物那一出，她心里也是倾向古凰儿和夏昭的。
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长大后一起杀敌，没有人怀疑夏昭为了古凰儿可以连命都不要，而感情这东西，被爱得多的那个人总要更幸福一点。
每个人都是自私的，希望家人被爱得更多。
只是——
李家为君，古家为臣，而且，“凰儿对太子也不是没有感情。”
“什么也没经历的感情，也能叫感情？”太君不屑一顾，“看中的也就是皮相罢了，虽不知凰儿看中他什么，可东宫有皮相的女子还少了吗？差的不过是凰儿这一款罢了。我倒是情愿这时候多给凰儿一点看人的机会，毕竟是一辈子的事情，省得未来后悔。”
“是。”秋毓萱知道已经无需再说什么。
古老太君一向是强硬，就算皇家看中古凰儿，只要她不愿意，方法多了去了。
“至于天命凤凰……”
老太君笑，难得有兴致说这么多。
“古家血脉特殊，生儿容易生女难，女孩子能平安长大的更是少时又少，通常在十二三岁就会暴血而亡。”
“凰儿能平安长大，且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暴血的迹象，确实足够幸运，或者说，她是真正的天命之人，更多人喜欢说她是天命凤凰。”
“老二媳妇儿，你可知，天下有一种鸟，比凤凰更尊贵？”
秋毓萱摇头。
“是朱雀。”老太君说，“朱雀乃神鸟，凤凰虽尊贵，却只是凡鸟。”
秋毓萱一头雾水，不知怎么扯到朱雀了？
“凰儿或命中注定要嫁入皇家，嫁给天命帝王，可谁才是天命帝王？李祈骏吗？媳妇儿啊，你别忘了，这天下，皇家可不止一家。”
秋毓萱惊骇，这番大逆不道的话，大概也只有古家老太君敢说了。
至于皇家，且不说太遥远的地方，光是和朱傲国接壤的，就有轩辕国，白匈国，和青莲国，太君这是打算把凰儿嫁到其他国家去吗？
“夏昭怎么办？”秋毓萱下意识问。
“我以为你已经听懂了。”老太君端起茶杯，缓缓喝一口，“没听懂就算了，回去后慢慢想。还有，把跟着凰儿和夏昭的人撤回来。”
“云泾山的事，不是人多就能解决。人多，有的时候代表送死。”老太君说。
“是。”秋毓萱躬身退下。
所谓人老为妖，总觉得老太君还知道许多。
.
与此同时，太子府。
管家已是第N次揉眉，从昨儿太子回来，到此刻他连个囫囵觉都没睡。
先是太子重伤，皇上皇后皇子公主以及文武百官来看；紧接着，他给未来太子妃清理药材，一直忙到傍晚；再紧接着是太子府重新布防，虽这事有太子心腹办，可需要他配合的事务委实不少，这一忙就忙到了后半夜。
黎明前一点，天光最黑暗的时候，他刚把太子早膳安排好，打算去眯一会儿，门客就又出幺蛾子了，还是他最讨厌那位。
成天穿黑衣，带着面具，皮肤呈灰黑，像从棺材里爬出来的祖乌。
尖叫划破长空。
管家顿时一个哆嗦，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祖乌的嗓音很奇怪，不似正常人，而似两片金属安装在喉咙上，每个音发出，都像是金属用力摩擦。
他虽讨厌这个人，却牢记这人甚得太子信任。太子好几次屏退下人，单独召见。
管家拔腿飞奔，路上不忘吩咐下人快请大夫。
很快到了祖乌房间，只见这个阴气甚重的男人正在地上翻滚，嘴里痛苦的大喊“火！火！”
管家忙吩咐人掌灯。
豆大的火苗照亮房间，管家这才看清地上男人——
不愧是喜欢黑色的人，祖乌不但白天穿黑色，连晚上睡觉的亵衣亵库都是黑色，面具在挣扎中掉到一旁地上。
管家第一次看清这张脸，顿时吓得不轻：这哪里是人，分明是鬼！尸体固有的灰黑色的肤色，之前被面具覆盖的那张脸上腐烂不堪……
他怆然后退。
祖乌已从地上爬起，疯狂奔来，一巴掌打翻烛台，狠狠拽住执烛台的丫鬟，将她的脑袋一扭，张大口朝她脖颈咬去。
清晰的皮肤破裂的声音，清晰的吞咽血液的声音。
管家脑海里一片空白，好半天才夺门而出。
“鬼！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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