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裨皱眉看着秀丽姐的一举一动，心中十分警惕。
由于失血过多，秀丽姐的脸色开始变得苍白。她看了一眼在如此大阵仗下还一睡不醒的赵芸，再看看桌子上孤零零的杯子，心中了然。
“真羡慕她……”秀丽姐喃喃地说道，“我差点忘了被人疼爱是什么感受了……”
说罢，秀丽姐的表情又转为嘲弄：“不过像我这样的烂人，哪里还敢奢求更多？”
楚裨见惯了这一套，很多人在情势对自己不利的时候，总会以退为进，用自己或真或假的凄惨经历求得宽恕。但是，这一招用错了人，他楚裨，向来不会心慈手软。
“拉下去！”楚裨不想再做纠缠，冷声喝道。
暗卫上前想要扣住秀丽姐，却被秀丽姐甩开。她高举着手里的短刃，不顾肩上的疼痛，狠狠地刺进心窝。
秀丽姐倒退几步，血液从她嘴边缓缓流下。她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楚裨，满是恶意：“呵呵，被你这么冷清冷性的人疼爱，真不知道是福是祸……你最好祈祷她对你极为信任……”
话音刚落，秀丽姐就缓缓倒在血泊中，双眼大大地睁着，看向虚空。
好像看到了夫婿……
是来接她的吗？
她哪有脸面对他呀……
恍惚间，秀丽姐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与夫婿第一次相遇的时候。父母身亡之后，自己靠着一根鞭子，犹如初生的牛犊不怕虎，急冲冲地冲向了江湖。可是无人教导，凭心行事，口无遮拦，行事张扬，得罪了不少人。自己的一个死对头是某个山庄的大小姐，带着手下一帮人将她胖揍一顿，丢在山野间便扬长而去。
那个时候自己和现在一样，没人搭理，浑身上下都在痛着。周边一片寂静，她好像能感受到生命的在一点一点流逝。
但是那个人出现在自己面前……
小心翼翼地扶起她，一直紧张地追问她到底有没有事。
她没有说话的力气，耳边又是聒噪的声音，心中烦躁不堪。她甚至暗暗发誓，等恢复了力气，一定要将这个人好好揍一顿。
谁知醒来的时候，却撞上了一双担忧的眸子里。
就是这一眼，误了她一生。
她收起了鞭子，收起浑身的戾气，换上寻常女儿家的衣服，开始洗手作羹汤，心甘情愿地跟在他身后当一个金丝雀。
都说商贾重利，她却觉得身边这人对自己再真切不过了，凡事第一个想到自己，好吃的好玩儿的如流水一般得送到她手上。
虽然不过是个小门小户，日子还算富足，但她觉得十分知足。大概前半生受的苦，都是为了遇上如今的夫婿吧。
还未满一年，她便有了身孕，夫婿和她更是喜出望外。为了方便照顾她，夫婿甚至不再外出经商，想方设法地盘下一间小客栈。
谁知幸福消失得那么突然。
那一日夫婿出门采买，一群莽汉三五成群地进了客栈。她虽然心有惧意，但是来者是客，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接待。
可是那群人见客栈只有她一个弱女子，便心生歹意，轮番将她侮辱，她拼命挣扎，但无奈大腹便便，一身武艺也使不出来，反而使得她腹内已经六个月的孩子生生流掉。
夫婿回来看着浑身是伤、下身流血不止的她，急得泪都流了下来，急忙叫来大夫，却得到终身难再有孕的结果。
她不知如何面对自己的夫婿，浑身肮脏不堪不说，还无法再替夫婿延续家中香火。于是她将自己关在屋内，无论夫婿怎么唤她也不愿出门见她。好几次夫婿强行进屋，她情绪激动，控制不知自己，用利器将夫婿伤得遍体鳞伤。
夫婿无奈，大概也是有一些心灰意冷吧，于是提出出门经商一段时日，让她好好冷静一番。
可是这一走，便是永别。
阳春三月，明明开始春风送暖，她却觉得如坠冰窖。有人告诉她，夫婿在回来的途中，遇到匪徒，不幸丧命。
她一个人浑浑噩噩地支撑着这间小小的客栈，她总觉得，只要这间客栈还在，说不定哪天，夫婿回来就能找到她。
那群侮辱她的莽汉又三番五次地找来，她反抗不过，连连受辱。直到最后一次，她假意迎合奉承，却在他们的酒中下了蒙汗药，然后用厨房里的剔骨刀将几人杀害。为了掩饰罪行，她将几人分尸，混在猪肉中卖了出去。
得了好之后，她便收不了手。这些年，在她家客栈消失的不计其数。那些人大多是见她一个弱女子，欲行不轨，她从不反抗，只是在春宵一夜之后，待人熟睡，从枕下拿出那把剔骨刀，将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死。
反正她身子这么脏了，一个和一群又有什么区别？更何况，她也开始逐渐沉溺其中。男欢女爱，不过是男人求欢，女人索爱。一响贪欢是欢，虚情假意也是爱，何苦计较那么多。
所幸都是一些来往的商贩，本就长年累月出门在外四处奔走，很长时间杳无音信也是常见的是，以至于这些年竟然没有人找到她头上。
每杀害一个人，她心中就有复仇过后的酣畅淋漓。
直到官道建成，这条来来往往的商道没落，人流锐减。她克制不住自己的杀意，也不想去克制，这才开始无差别谋财害命。
每每闭上眼，她都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夫婿。黄泉路上，有何颜面再见？
秀丽姐的双眸逐渐失去光彩，唇边的一抹微笑始终未曾消散。
“王爷，这……”暗卫之首有些犹疑的问道。
楚裨皱眉，好了半晌回道：“罢了，拉出去掩埋了吧。这儿是待不成了，收拾一下马车，直接上路。”
说罢，楚裨掀开被子，脱下衣服裹住赵芸，将她轻轻抱起，然后下了楼。
秀丽姐的最后一句话始终萦绕在楚裨心头。他不知那是何意，但是心中十分不安。
信任吗？
赵芸应当是对她极为信任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如今的她在自己面前有多猖狂。
思及此，楚裨唇边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他伸出手点了点赵芸的唇，眼中是化不开的偏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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