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明子看着赵芸，认真地说：“在下已经很久未做过预知梦，可是最近又梦见一次，梦中有个女子突然出现奏响了那架凤首琉璃箜篌。此后在下与左文族长一同商计，便将那架凤首琉璃箜篌放到阙音阁内展示，以此吸引众人，以便能找出那能奏响箜篌之人。那人，恐怕就是你。”
听完苍明子所说的一切，赵芸有一种不真实的虚幻感：“也就是说，只有我可以唤醒一直昏迷不醒的左文雪？”
苍明子点点头，还有一句话藏在心中未说出口。
你也能拯救我。
赵芸有些紧张：“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自然是不会拒绝，可是我真的只要弹奏箜篌就好了吗？实不相瞒，我此前并未接触过箜篌这类乐器，上次我也不知为何，乐曲自然而然地从手边流泻而出，可是这并不代表我会弹奏其他的乐曲。”
苍明子皱了皱眉：“确实不是随意弹奏的事情，必须要弹奏一首失传已久的曲子。”
“失传已久？那岂不是无法可解？”原本心中有了几分希冀的左文泓裕又开始绝望起来，不由得惊叫出声。
苍明子没声好气地看了左文泓裕一眼：“一把年纪了怎么还是个急性子，等我讲话说完不行吗？”
左文泓裕摸了摸鼻子，脸上一哂。
“阙音阁平日里也不直会制琴卖琴而已，可以说但凡与天下乐音有关的事情，阙音阁都有所涉及。这么多年以来，我在楚国上下辗转，也收集到了不少残缺或者早已失传的乐谱，也复刻了不少珍贵异常的乐谱。梦中所见的那个乐谱，恰好是我之前无意中收集到过的。”苍明子摇了摇手中的扇子，语气中有几分自得。
听到苍明子的那句“但凡与天下乐音有关的事情，阙音阁都有所涉及”，赵芸心中一动，话已问出了口：“既然如此，先生可知‘天音石’？”
赵芸突兀地问题让苍明子与左文泓裕浑身一僵，两人对视一眼。苍明子心中了然，问道：“你们此番来到三汴城，可是为了那‘天音石’？”
看苍明子的样子，定然是对那“天音石”有所耳闻，赵芸也不顾不上隐瞒，便急切地说道：“先生果真知道‘天音石’？”
苍明子垂眸，过了半晌轻笑一声：“你若是救了左文雪一命，我便将那‘天音石’给你如何？”
苍明子实在是太过爽快，原本只想打听“天音石”下落的赵芸也始料未及“天音石”会来得如此轻松。
旁边的左文泓裕神色焦急，看着苍明子语气焦灼地说：‘先生！’
语气中的不赞同让赵芸侧目了几下。
而苍明子在一副“我意已决”的样子，不为所动：“无碍，此事不必再提了。”
左文泓裕眼眶一红，语气有些哽咽：“先生何苦如此，要是……”
说话的时候左文泓裕看了赵芸一眼，明显是顾忌赵芸和楚裨在场，于是一句话说了一半便硬生生地收了回去。
赵芸故作没有发现异常之处，只是看着苍明子，有些苦恼：“可是正如我刚才所言，我先前并未接触过箜篌，即便先生拿来了乐谱，我若是仍然不知如何弹奏该要如何。”
原本不过是转移话题，但是一考虑到这个问题，赵芸是真的发起了愁。
然而苍明子一脸笃定：“不会，既然你先前能顺手弹出那样的乐曲，我相信那乐谱也难不倒你。”
“可是……”赵芸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苍明子打断。
“夫人不必多虑，就算结果不尽人意，但是也应该一试不是吗？”苍明子神色认真，“今日天色已晚，实在不是好时机，再说已经等了那么久，也不急在一时，不若明日等我整理好了乐谱再说？”
话已至此，赵芸自然是没有什么好说的，只能点点头答应了。左文泓裕也在一旁神色复杂地点头应是，只不过那一脸担忧的神情，明显是冲着身边的苍明子而来。
四人就此分别，赵芸和楚裨先行一步，苍明子则留了下来。
待赵芸和楚裨消失不见之后，左文泓裕就一脸忧色地看着苍明子：“先生真的执意如此？若是拿走了‘天音石’，先生岂不是也要……”
话到最后有些哽咽，左文泓裕实在是没有办法说出那个结果。
但是最终将会如何，两人心知肚明。
苍明子神色未变，看向远方，语气带着淡淡的怅惘：“左文泓裕，我与你认识多久了？”
我还有不知苍明子为何会这么问，想了想，不确定地说：“大概已有四十年的光景……”
苍明子轻轻一笑：“原来已经过去了这么久……那么这些年来，你可见过我的容貌有何变化？”
“不曾……”左文泓裕喃喃的说。
自从苍明子与自己的父亲相识起，他的样貌便没有发生丝毫变化，可是父亲对苍明子太过恭敬，连带着他也不敢对苍明子不敬。于是这么多年以来，虽说心中有所疑惑，他却从未问出口。知道刚才苍明子讲出了自己的故事，他才知道了原因。
“是啊，一直都没有。世人苦于生如蜉蝣，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可是没有人知道长生不老之人有多厌恶生，有多向往死。生命到了这个地步，每多一天对我来说都是累赘，苦苦强撑没有任何意义，不若做一些有意义的事。”苍明子神色沧桑，转身看向左文泓裕，语气温和，“你不必怪罪他们，也不必内疚自责，我不是什么良善之人，我这么做，只是为了我自己。况且，还有一事我应该要告诉于你……”
左文泓裕瞪大双眸：“什么？”
“那架箜篌，不知能唤醒沉睡不醒的左文雪，也能让我恢复正常。你想，我本就是该死之人，若是突然恢复了正常人，将会发生什么？”苍明子循循善导。
“……”左文泓裕不敢言语。
苍明子也没有为难左文泓裕的意思，径直说了下去：“所以说，本就是一死，又有何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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