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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爱文学 > 一个无情的剑客常雪初 > 49 回溯(二)
 
12.

少侠。

这称谓可是深得我心!

剑宗里,三师兄是李少侠,四师兄是谢少侠。

明明大家都不曾加冠,轮到了我,旁人不是唤小师弟,便是给我爹一丝薄面,称一声常小公子。

怎么就不能也唤我一声少侠呢?

虽然不知来者何人,但他一定是个大好人。

13.

“这位少侠,我方才路过街边茶肆,听说前边有人丢了一枚素色荷包,你且看看,不知这可是你丢的那枚荷包?”

他摊开掌心,露出绣着青竹的素色荷包,赫然是我丢失的那一枚。

“是!”我点点头。

他果然是个大好人。

就是个儿生得太高,我得仰起脸才能瞧见他的模样。

长眉入鬓,眉眼锋利,很是一表人才。

是我见过第二英俊之人。

看来生得俊朗的人心肠大多也不会坏。

眼前人笑了一下,将荷包双手奉还与我,道:“那便物归原主了,苍州偷窃之风一向为患,少侠今后当心些为好。”

这个大好人说完便转过身去,萍水相逢,气度却是十分潇洒。

我想拿些银钱答谢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况且他身着锦缎华服,又对苍州治安熟悉于心,想来应是当地富贾家中子嗣,不会缺银两用的。

眼见着他又往前走了几步,我没想好该如何答谢,话便先说出口了。

“你等一下!”

14.

跟着我爹外出见见世面还是很有必要的。

此时我便遇到了第一个小麻烦。

善心人轮廓英挺,与我瘦巴巴的身形一比,显而易见是个青年的模样。

我在翠逢山每每见着这般年岁的人,认识也好不认识也罢,一律唤师兄便可蒙混过关了。

出门在外,总不能唤一个陌生人师兄罢。

我想了想,快步走到他面前,把怀中另一包未来及拆开的松子糖递给他,道:“大哥哥,这个给你。”

他垂眸看了一眼系着绳结的油纸包,笑道:“为了答谢我捡到你的荷包?”

“唔,”我拉着他的手,把松子糖放进了掌心,弯起眼睛,“这个很好吃!”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他笑着收下了松子糖,忽然从衣袖中探出一截浅红的花枝,顷刻间搁到了我手里。

哇!

苍州的桃花果真与旁处不同,比翠逢山上孤零零的那几株要艳丽数倍。

他的袖袍仿佛是个藏宝匣,方才拿出一枝桃花,又变出了甚么精致可爱的小玩意。

我定睛一看,是野草编织而成的小绣球。

“这个也送给你,就当是弥补你在苍州丢了东西而产生的不愉快。”

15.

善心人塞了我满怀的小玩意,随后汇入人海,我踮起了脚,也再瞧不见他的去向。

陈、吴两位师兄迟迟赶回,激动道:“小师弟,那小乞丐同我说见过你的荷包,的确是被这苍州城中的偷儿给摸走了……”

“吴师兄,”我愣愣地打断他的话,扬起手中的荷包,“已经有人将荷包拿回,还给我了。”

我细心把草球收拢进荷包里,现下可不敢挂在腰间了,妥帖地藏进了胸前。

16.

离开客栈一趟,出了这么个事,四师兄终于抹下面子来同我和好了。

可我此刻顾及不上谢陵了,我重新啃起了芋头糕,闷闷不乐地想——

他还没有同我说他的名字呢。

17.

苍州原就离溧水城不远,三日后,我一行人磨磨蹭蹭终于抵达了凌霄山庄。

凌霄山庄家主姓秦,我想这位秦伯伯的家底可与皇帝老儿媲美,一座庄子筑成了皇宫的气势,密密麻麻的屋舍连绵至东侧的远山,光是演武场便有剑宗的修炼之地三个大。

秦伯伯红光满面,身体力行地证明给我看,凌霄山庄的确是富可敌国。

他封了个大红包予我做见面礼。

掂了掂银票的厚度,我沉默了。

这!

我不敢收啊。

我爹眸光一扫,我立刻乖巧道:“秦伯伯,侄儿一家在凌霄山庄住这些日子本就叨扰您,不可再叫您破费了。”

秦庄主哈哈大笑,大掌往我肩上一拍,硬是将利是封塞进了我手心里,“当年你爹同他师父来凌霄山庄时就是这么套说辞,与我做了几十年的朋友了,竟还让孩子鹦鹉学舌,常贤弟,你的性子可真是数十年如一日啊。”

他视线一转,又叫仆从送上了两枚锦盒,分别赠予三师兄和四师兄。

见面礼厚重得过了头,连我都品出了一丝不对劲来。

凌霄山庄气势恢宏的匾额与门前立着的石碑巍然不动,秦庄主双手拢回身侧,前头是引路的管家,后边是交换眼神的四师兄与我。

谢陵:“……”

我:“……”

你说啥?

他往右侧瞟了一眼,我怀着满心莫名其妙顺着看过去,瞧见了躲在荷池假山后的一抹裙裾。

18.

我明白了。

原来他是要给三师兄做媒。

这事儿得追溯到五年前,不巧,三师兄恰好年长我五岁。

十三岁的常雪初走到哪儿都还占着孩子二字,少侠两个字已是我听过最称心的称呼。

十三岁的李雁行已长成少年身量,心似明镜本无尘,下一次山却叫无数少女心猿意马。

忘了说,李雁行是我三师兄的名讳。

19.

我偷偷瞄了一眼三师兄。

他眼观鼻鼻观心,依旧是一副“你们聊你们的,不必担心我在听”的模样。

即使他在听,能给出的回话也只有一句——

弟子暂时并无成家意愿。

这是我的经验之谈。

20.

东拐西绕一刻钟,那位小鼻子小眼的管家在一处僻静的院落驻了脚步。

庄园里的院落名皆是秦庄主一人所取,他替剑宗安排的院子名为南柯。

谢陵不知抽了哪门子疯,偏要同我睡一间房,还睁眼说瞎话道:“阿雪,咱们剑宗人来得原本就多,就不多占用秦庄主的屋舍了。”

我:“……”

好罢。

他这副耍滑赖账的模样我见过不下百余回,不论他打着甚么鬼主意,我答应了便是。

屁股还没坐热,谢陵便被一群十六七岁的少年闹着拱走了。

我凭衣裳和信物辨人,那都是些其他门派的年轻一辈弟子,谢陵时常下山,和他们多少有些往来,见着熟人了可不得呼朋引伴地出去闹一闹。

谢陵拉着我的手:“阿雪,你跟我一起好不好?”

我才不要。

这些人都生了两副面孔,以往跟随亲长来翠逢山时,个个都笑眯眯地唤我常师弟,待到我爹背过身去,他们就会抱着兵器吓唬我,还说我是个连盟主都教不了的废材。

唉,虽说他们说的是实话,可我就是不喜欢他们。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忠言逆耳吧。

21.

我说:“师兄,你去吧,坐了这么长时间的船,我想歇一会。”

这倒也不是假话。

他看起来有些迟疑,但还是一步三回头地迈出了门槛。

我立刻往床上一瘫,摸了摸荷包里的草球。

桃枝枯于前夜,再不丢掉便要腐烂了,我没有法子使它永远鲜艳欲滴,只好在下船时插在了岸边。

愿溪水携花落地生根,来年再长出新的枝叶。

22.

我趴在床边睡了一觉,醒来时谢陵还没回来,桌上油灯堆起了厚厚的烛泪。

外头没有鸡叫,原是刚过戌时,天色倒是黑了个透。

刚一睁眼,木门便响了两下。

我揉揉眼睛,以为是谢陵回来了:“陵哥,我没插门栓。”

窗纸上的黑影晃了晃,低声道:“……小师弟,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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