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开窗帘，从上而下，俯瞰着整座城市。一下子，便被下面的璀璨星海迷惑。关了办公室的灯，她搬了张椅子，贴着落地窗坐着。额头轻轻抵在玻璃上，在黑暗里，怔忡的望着下方。
漫无边际的星海中，人类太渺小……
会议完毕，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蓝宇枫推开门，满室的黑暗让他略微皱眉。适应黑暗后，隐隐约约见到窗边那抹萧瑟的身影。她抱着自己蜷缩在椅子里，头歪着，似乎是睡着了的样子。
“总裁，这里是……”有员工递过来资料的最终数据，话没说完，已经被蓝宇枫的眼神制止了。那人奇怪的扫了眼里面，什么也没看到，又默然的走了。
也不开灯，缓步走过去，蓝宇枫就靠在窗上垂首默然的看着她。她真的闭上眼睡着了，安静而黑暗的空间里，能听到她的呼吸声。均匀，轻浅。
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什么，她倏然醒了。迷迷糊糊的抬头，见到他的身影，先是怔了一瞬，而后，难得的漾开淡淡的笑。
“会开完了？”
“嗯。”他点头，她的笑，让他的神情也跟着软和了不少。
“现在几点了？”她的样子有些慵懒。
“刚好10点。”蓝宇枫将袖子撩开，看了眼时间，才抬头问她：“睡够了吗？”
“嗯。一不小心就睡着了。”梓歌喃喃一声，放下腿，要从椅子上站起来。可是，蜷缩得太久的关系，一阵酥麻涌来，两腿一软，她差点栽倒。
蓝宇枫伸臂将她稳稳搂住。她整个人狼狈的前倾，正好扑到他身上，双臂下意识的攀住他的手臂。
“没事吧？”他双臂箍紧她的腰。
“没事。”梓歌摇头。彼此离得很近，闻着他的气息，她那颗飘摇的心，仿佛终于有了一丝丝归属感。
没有退开他，她反倒是将他反拥住，眷恋的将头靠在蓝宇枫肩上，“借肩膀让我靠一靠。”
馥郁的香味，充斥鼻息。蓝宇枫拥着她靠在窗上，窗外的星光漫进来，整个办公室里都充满了一股柔和的气息。他抱住她的头，垂首，轻问：“怎么突然过来了？”
“一整天闷在家里，想出来透透气。”她回答，凉凉的薄唇一合一翕，擦过他的脖子，能清晰的感受到他脉搏有力的跳动。
“蓝宇枫……”她突然轻幽的唤他，嗓音轻得像羽毛一样，浮在空中，飘渺若无。“你……现在算我男朋友吗？”
蓝宇枫撇撇唇，没有犹豫，只是稍稍扣紧了她纤弱的身子，“我以为，今天我们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梓歌轻轻笑了，将脸更深的埋在他脖子间，贪恋的吸取着属于他的温暖。
有他在，心，已经没有那么凉……
更不会空荡荡。
两个人一齐回家的时候，家里只剩下一个尚未睡下的佣人给他们等门。蓝宇枫边将脱下的外套递给佣人，边瞄了眼梓歌，却是问佣人，“晚上，夫人吃了多少？”
佣人看了眼梓歌，如实回答：“基本没怎么动筷子。夫人说食欲不太好。”
蓝宇枫看着梓歌皱眉。梓歌叹口气，“那我现在去吃点东西，管家有给我在厨房留饭菜。”
他这才满意的点头，吩咐佣人去把厨房的东西拿出来，和梓歌说了一声，便上楼了。
望着那挺拔的背影，想到这个优秀的男人是自己的男朋友，苍凉的心里多少有些安慰。从最初因为小豆子和他有了交集，从来就不曾想过有一天和他会走到这一步……
床伴，到男女朋友。
不由得笑了一下，拿起筷子来。望着那些精美的餐点，胃口似乎也好了许多。
一会儿后，蓝宇枫重新从电梯出来。他明显沐浴过了，换了一身清爽的睡袍，利落的发丝上还残留着水珠，在灯光下闪烁发光。
梓歌不由得看迷了眼，弯弯唇角问他：“你怎么还没睡？”
蓝宇枫放下手杖，在梓歌身边坐下，没说话，只是朝她张张嘴。那样子倒真是像极了往日找自己讨吃的小豆子，只是蓝宇枫还是往日那高高在上的样子。梓歌心里软成一团，夹了块清淡的豆腐给他，“晚上吃清淡的，对肠胃好。”
“想什么时候去做亲子鉴定？”蓝宇枫似乎是被一块豆腐逗得有了食欲，边和梓歌说话，边起身去厨房拿了副碗筷过来。
“拿到样本，随时都可以啊。”梓歌看他一眼，“你没吃晚饭？”
“嗯。太忙，忘了。”都倒恋是。
梓歌浅皱细眉，有些心疼的给他添了点饭，“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她语气里的嗔怪，让蓝宇枫微晃了晃神。记忆中，母亲也常常这样嗔父亲，带着母亲特有的温柔和怜爱……
“怎么了？”见他出神，梓歌问。这才回神，他眸色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眼底晃动的情潮连自己都辨别不清。
一会儿，才说：“卓振邦的样本我已经拿到手。不管结果如何，我建议你不要淌这趟浑水。”
他，最后一次劝她……
“如果我什么也不做，我不会安心。”梓歌顿下动作，“你知道我有多爱我爸。”
看着她下定决心的样子，蓝宇枫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点头，“好，明天我陪你去做鉴定。”
“那你现在和我说说你妻子的事。”梓歌扬目望着他。
他脸色微沉，认真的纠正：“是前妻！”
她笑了一下，“都一样。她是什么原因精神失常的？还有……”梓歌顿了一下，偷觑了眼蓝宇枫的神色，才说：“听说她以前有过一个孩子，是唐耀阳的。”
蓝宇枫看着她探究的眼神，眸色倏然暗下。他抿唇，“这些你不用弄清楚，卓振邦从来就不知道他女儿已经疯了。”
“哦……那么，她和唐耀阳的孩子，真的是你……算了，这些和我也没有关系。”梓歌突然收了话，挥挥手，决定不要这个答案。
“你在害怕我的答案？你不是一直觉得就是我害死了他们的孩子吗？”蓝宇枫看穿梓歌的心思。
“是，我生气的时候是觉得你挺可恶。不过……”梓歌歪着头，认真的看他，“现在又觉得其实你还不错。”
蓝宇枫低笑了一声，也侧过身，手肘懒懒的搁在桌面上，和她面对面。双目定定的看住她的眼，“卓云若虽然温婉，但性情刚烈，尤其是对感情。正像你说的，她和唐耀阳很相爱。不过，为了卓振邦，她不得不选择嫁给我。”
梓歌安静的听着，不插话。
“在嫁给我的这五年，每一天对她来说都是种煎熬，患过厌食症，患过忧郁症，到后来，精神错乱。”他平静的阐述，漠然得毫无情感。
梓歌却听得异常心惊，手悄然握紧，“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不放她走？”
放她走？
从打算娶她的那一刻起，无非就是想让卓家的人一个比一个不好受，他又怎么可能放她离开？她的那些煎熬，又怎么比得过他那些漫长岁月里的痛苦？
“后来呢？”梓歌急急的问。
“她怀孕了，唐耀阳的。”他依然云淡清风，仿佛丝毫不在意有人为他戴了一顶绿帽。“一次意外，她从二楼滚下去，孩子没了。”
“那次意外……和你有关？”
“当然。”蓝宇枫点头，亦不隐瞒，“她想离婚，我不肯签字。以至于她情绪激动，造成了意外。孩子没了以后，她的精神彻底失常。”
听蓝宇枫说完，梓歌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半晌都只能怔忡的看着他，说不出话。
她猜不透蓝宇枫是什么样的心理，才一直将卓云若绑在身侧。如他这样骄傲的男人，真的能允许妻子怀上其他男人的孩子，而不离婚？
是太爱的缘故？
可是，他的语气，太平静，平静得就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吓着了？”蓝宇枫眯起眼，看她。
梓歌摇头，伸手过去，握住他的手。她的手，冰凉；他的掌心，微寒。
两个人靠近，而后，彼此交缠住。
“我想听你说说其他事。比如……在结婚之前，你的生活我对这个更感兴趣。”
梓歌的问题，让蓝宇枫愣了一瞬，眼底浮出层层暗色，“我的故事，我不确定你承受得住。”
说起这个时，他眼里流泻出来悲沧和沉郁让她微愕，心头，拧得发疼。
这样的蓝宇枫，从来就不多见。
还想说什么，他已经望着她，再开口：“总有一天，你会全部知道。”
全部知道……
除了她母亲赐予他的子弹以外，他还有其他更惨痛的经历吗？
梓歌忽然不敢问，怕碰到他更多的伤。又夹了一些菜，递到他唇边，侧目，笑，“来，张嘴！”
深目望着她，他眸底的伤渐渐退去，扯出一抹笑，难得顺从的张嘴。
厅里，两个人吃着晚饭，漫无边际的轻声说话，偶尔抬目看一眼对方，轻浅的相视一笑。
那笑容，化解彼此心头的伤……
梓歌率先躺上床，蓝宇枫去了趟孩子的房间后才回来。一进门，她正蜷缩着躺在床上，头闷在被子里。
即便是没有看到她的脸，也能感受到那浓郁的伤。胸口，突然涌起一股闷闷的疼，他握着手杖的手收紧一些，沉步走到床边。
一句话都没有说，他掀开被子，躺进去。侧身，摁灭了灯。房间里一下子陷入黑暗。
转过身去，张臂，正想要将她搂入怀里，她却突然动了动，纤柔的身子主动投进了他怀里。
馨香漫鼻，心头荡漾。
微怔。
腰间立刻被她双手箍住了。她心里全是不安，身子绷得异常的紧，抱着他的手也很紧，仿佛只怕松懈一点，他就会从她身边消失。
暗夜里，蓝宇枫连自己都不清楚此刻他一贯冷漠的眸子里添了多少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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