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心妍坐在地上，靠着那个让她撞着头破血流的浴缸，心里忽然涌起了复杂的感情。
当初，她为什么非得要跟项容铮在一起呢？
如果不是项容铮，如果当初她什么都不做，也许，惹不到项容铮，也不会遭到他那么强烈的报复。
也许，什么事都不会发生，所有人都安好。
她可以到国外去，有更好的生活，也或者是留在禹城，找一个有上进心对她好的男人，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生。
她每天可以相夫教子，可以继续跟那些闺蜜们学一学插花，弹一弹钢琴，每个月可以去国外旅行，美美地拍照，愉快地购物，一起去抢爱马仕新出的限量款。
如果不是项容铮……
所有的一切，都可能不同。
那样的生活，虽然当时她并没有觉得有多么美好，她每天会为了项容铮不理她而烦心，也会为了今天到底穿哪件衣服，涂什么颜色的指甲油，配哪一支唇膏而纠结好久。
那时候，也仿佛生活有很多的苦闷。
然而，现在回想起来，那是天堂。
她低头看着现在的自己。
她现在身上什么都没有穿，身上的水还没干。屋里密不透风，窗帘没有拉开，灯光不够明亮。屋里因为不通风，依然残留着很浓重的体液的味道，还有一点不好闻的酸臭味，大概是汗味。
身上现在有一些青紫的痕迹，是拍片子的时候，为了拍摄效果，让男人吮出来的。
她讨厌那个男人。
然而，她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夜总会的小姐而已。
一个小姐。
不光是那个男人，她还陪很多男人喝酒唱歌，任由他们的脏手摸她的腰，摸她的胸和臀。
她也讨厌现在的自己。
她很能对项容铮做什么吗？
应该不能了，项容铮依然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项容铮，而她已经家破人亡，她们全家都没有斗得过一个项容铮。
项容铮，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是她想要的男人。
如果时间可以倒退，一切可以重来，她一定从一开始就不会这样纠缠他——不，她宁愿这一生，都从来没有认识过他！
一见容铮误终身，她误的，却不仅仅只是她一个人的终身！
可是，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发生，她已经回不去了。
宋心妍用那满是鲜血的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眼泪汹涌而出，而她已经什么都改变不了。
时间，造化，真是捉弄人的东西！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哭了多久，鲜血把她的头发粘成了一缕一缕的。
她的哭声渐渐的小了，然后慢慢地爬起来，回到厕所里去，蹲下来清洗自己手上脸上，还有头发里的血迹。
地上的水汇成了一片红色的小溪，她忽然有点希望，就这样，一直这样流下去。
把她所有的血都流干，从此长眠不醒，大概就会和爸爸妈妈，还有哥哥在一起了吧？
冷水冲在伤口上，痛，但是她现在并不觉得很痛。更痛的，应该是自己的心。
她有些理解宋曜了，那个时候，宋曜忽然从昏迷中醒过来，然后得知了父母已经不在了，公司也已经破产了，那个时候，他应该跟她现在一样痛吧？
他比她要坚强，他拖着自己的残躯，以飞蛾扑火的姿态，奋力一击。
他失败了，但是，他死得并不委屈，他已经尽力了。
她没有宋曜那么坚强。
她坐在冰冷而潮湿的地板上，看着自己的血液混在水中，在地面上蜿蜒，最后汇聚到地漏里，流到下水道里去。
旁边的洗手台上，有一只发夹。
宋心妍慢慢地抬手，把那只发夹拿在手里。
这是谁留下的，她又有着什么样的故事？
她不知道，也猜不出来。
她把发夹拿在手里，手指轻轻地触摸着发夹尖锐的部分，然后把发夹给放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手腕上有蓝色的血管，也有紫色的。她知道，蓝色的是静脉，紫色的应该是动脉。
如果直接割断动脉，鲜血应该会一下子喷出来，这样，会死得很快，可是，不好看。
也许会喷自己一脸，她一定没有力气再爬起来给自己洗干净。
蓝色的静脉，割断了以后，血液慢慢地流，流一地，大概看起来会好看多了。
失血的她，会显得苍白，比她平时的样子更白，白得像个半透明的瓷娃娃一样。
宋心妍忽然笑了。
那样，大概是好看的吧？
她拿起发夹，用力地抵在了手腕上。
并不很痛，她划开了自己的手腕。
鲜血涌了出来，滴哒，滴哒，落在了地上。
那一刻，她似乎清晰地听到了鲜血滴在地面的声音。
好看，真好看。
她微微笑了，闭上眼睛，感受鲜血慢慢从身体里流失的感觉。
这样，大概也是好的吧？
她就这样赤，裸着身体坐在厕所的地板上，大概也没过多久，门忽然被人给推开了。
乔旭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不见宋心妍出来。导演和灯光师那几个人说她在厕所里面洗澡，但是，乔旭知道那里连热水都没有。
他走进去，站在门口看着宋心妍。
宋心妍坐这那里，任由自己身上的鲜血流失，乔旭看着她，冷笑了一声。
她睁开了眼睛。
那一瞬间，乔旭已经明白，她的记忆恢复了。因为她的眼神，清亮，苍茫，就那么一秒钟，仿佛已经可以从她的眼睛里看到沧海桑田。
他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很好。等你死了，你们宋家，就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成为历史。”
宋心妍说不出话来，她颓然地低着头，而鲜血依然在顺着她的指尖滴滴哒哒地流。
“不想活下去了，也好。反正，你就算是活着，你也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个大小姐了。只不过，死在这里，一间简陋破落的，用来拍摄色情片的房间的厕所里，一代名媛，还真是凄惨。”
他慢慢地蹲下来，凑进宋心妍的脸，“可惜了这么一张漂亮的脸蛋儿，你说，要是等你死透了，我把你的照片给拍下来，送给娱乐新闻记者，一代名媛裸死夜总会厕所——应该是个不错的新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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