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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爱文学 > 天心印 >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一局棋
 
位于圣山县东南方向的伏龙山脉中,有一座高达四百丈的尖峰,乃是整座山脉的主峰,被圣山人视为拱卫踇隅圣山的右峰,因而直接以整座山脉的名称“伏龙”呼之。

在伏龙峰的绝顶高处,是一个突兀直立在云海中的高台,普通人根本上不去,但对于能够飞天遁地的仙家修士而言,却不是那么高不可攀。

山巅之上,正值皓月当空,群星璀璨,寒鸟长鸣。下方则是无边无尽的云海,在清冷月光的照耀下,卷舒无常,去留无意。

此峰虽高,峰顶却温暖如春,既不寒冷,也无大风。其上生长着一株枝桠虬结的老松,松下有一天然石台,石台两侧正坐着两个仙风道骨的老者。

其中一个,身穿一件绣有四方星天图案的道氅,头盘翻天印样式的发髻,别一支木簪,长须垂膺,显得干净利落,卓然有仙风。

另一人则穿一件青衫,戴一顶黑色庄子巾,乍一看,颇有几分儒家士子的风范。

此时的二人,正面对在一道道临空虚画的金色棋线上行棋。至于棋子,则是以双方法力凝聚而成的一个个黑白色气团,十分神奇。

青衫老者正在凝神思索,对面那老道士见状,捋须笑道:“桁大法师,这局棋已过中盘,贫道要收官啦。”

青衫老者全神贯注地盯着棋局,过了良久才眉头微舒,笑道:“清虚师叔,你明明占尽优势,却一直留着这天元之位,只在棋盘边缘与我一较短长,这是吃定了我不敢上手啊。”

清虚子笑吟吟道:“此为阳谋也。就像贵朝太祖当年那样,以正道会围成势,且围而不攻,只待萧国自己出城纳降。”

青衫老者回道:“说起当年黄帐会谈,还得感谢清虚师叔的顾全大局,成功劝说萧国放弃抵抗,省却多少生灵涂炭。以晚辈观之,前辈如今应该已经练就一身的功德紫光了吧?”

清虚子摇头道:“功德紫光,谈何容易?我玉珠峰一脉又不是主修功德的,哪能与贵师相比?贫道能于功德一道上成就功德黄光,已是意外之喜了。有恁大功德加身,最实在的好处,就是能助我多长半个甲子的寿元,其他就不敢再有奢望了。”

青衫老者笑道:“师叔谦虚了。当年亏得您力排众议,坚持与朝廷合作,才成就了大随百年兴盛。时移世易,如今天下看似底定,却依旧危机四伏。你我两家当真不能再继续合作了么?”

清虚子叹道:“贫道是个老人啦,派内子侄辈都陆续成长起来,他们有自己的主张,我一个半隐退的老家伙,当年之事本就惹出不少非议,现在还不乖乖退居幕后,不得被他们嫌弃、怨恨?你们与我那师侄的事,我是插不上嘴啦。”

插不上嘴还往安西路跑?糊弄鬼呢?

青衫老者心中冷笑,食指虚点,在临空竖立的“棋盘”最中央的天元之位上凝聚出一个白色气团。

清虚子微眯细眼,不无惊讶道:“原来这天元之位,早就在你的算计之中了啊。这么说,你们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了?”

青衫老者答非所问,而是自顾自地说道:“昆仑山玉霄峰,安西路宣州苍穹派、安西州玉龙山,梁肃路秦州崳山派、方州龙门沟,大桓国安定州和南林州交界的牧灵山庄,以及我大随儒家孔氏一派……封山近两个甲子的昆仑派,终于要打破遗世独立的传统了吗?”

“桁大法师此言差矣。”清虚子打断道,“虽然贫道已经不管事了,但这里也必须替下面的小崽子们说句公道话。我昆仑派存世近万年,历史上从来都很重视红尘炼心,所谓的封山传统,也只是当年与贵朝太祖皇帝立下的盟约而已。百年光阴,在我们修道之人眼里,不过就是几次闭关的事情,根本就算不上什么传统嘛。如今时限将过,我们昆仑上上下下也上万人呢,总要出来见见世面的。”

“贵派子弟下山游历,我大随自然是欢迎的。”青衫老者苦笑道,“但这上来就搞这么大手笔,朝廷不起疑心才奇怪吧?”

“能有多大的事?我昆仑派是有自家的私心,但究其根本,也并不是要与大随朝廷为敌嘛。”清虚子笑道。

“这事怎么就不大了?”青衫老者有些无语,“萨乌教在安西路搞风搞雨,我们也不指望贵派能帮忙,但总不能在这个时候给我们添乱吧?虽然不知那牧灵山庄为何会针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真玄派,但它毕竟在为朝廷做事,道录院说不得还是要庇护一二。”

“所以这个天元之位的落子,你确定就交给一个小家伙了?”清虚子不无讶异地问道。

青衫老者微微一笑,“这局棋收官在即,但博弈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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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西城法司地牢内,天地气机骤然出现一片紊乱,旋即便有一个高大是身影凭空出现。

游离定睛一看,只见那人穿一件黑色夜行服,蒙了面,只露出一对褐色的眼睛。

见到此情此景,游离心中忍不住哀嚎一声。

特么……又是一个凝丹期的修士。

来人迅速扫视了一番,一个闪身,就来到山嵬旁边,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囊袋,抓起山嵬就塞了进去。

山嵬那硕大的身躯,瞬间没入囊袋中,画风颇为诡异。

那人起身看了游离一眼,露出一丝冷笑,然后回身走到牢门前,突然一抬脚,把那王窕的脑袋踩得稀碎。

做完这些,那人一扬手,身影逐渐虚化。

就在他最终消失前,还不忘回头再看一眼游离,做了一个伸手抹脖的挑衅动作,然后彻底消失不见。

牢内终于彻底恢复了平静,只剩逐渐弥漫开来的血腥味。

游离终于回过神来,看着隔壁牢门边血流成河,捂头大骂道:“尼玛!要不要这么坑爹?”

这下好了,王窕一死,他倒是不用纠结要不要弄死这货了,人家代了劳,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如何为自己开脱了。

“这下真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游离来回踱步,心思急转。

好死不死,简直就像商量好的一样,地牢的大门外适时传来了开锁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那牢头便走了进来。看着山嵬牢房内的一片狼藉,脸色吓得惨白,然后指着游离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行凶杀人!你等着!”

说着,跌跌撞撞地往牢外跑去。

游离一脸惆怅地望向四周,这空荡荡的地下牢狱里,除了他自己,根本没有第二个人了,这可如何是好?

不多久,牢外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正是王庭之带着一帮人匆匆赶来。

见到宝贝儿子惨死,王庭之悲愤难当,指着游离骂道:“贱种,老子要你不得好死!”

游离平静道:“不管你信不信,人不是我杀的。”

“这大牢了就你一个人,他就算跟你有过节,你一个修为更高的‘前辈’,哪怕打他一顿出出气,为什么要下狠手杀人?”牢头帮腔道。

游离冷眼旁观,这厮为了把自己摘干净,真是睁眼说瞎话了。

过了一会儿,华英杰也赶了过来,看过王窕的尸身之后,沉着脸道:“手腕何脖颈上有明显外伤,显然与人搏斗过。”

言毕,径直打开游离这一侧的牢门,冷冷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心肠恁歹毒!我记得秋微山一个炼气士,也是死于你手吧?既有前科,此时再犯也不奇怪了。”

王庭之捂着心口,嚎啕大哭道:“我儿放心,爹一定为你报仇!来啊,给本官就地正法!”

两边的捕快得令,鱼贯而入,就要拔刀行刑,却被华英杰给拦住了,“王大人,冷静点。人赃并获,他的罪名已经坐实了的,你可不能落个动私刑的名头,这会落人口实的。”

王庭之悲痛欲绝,怒吼道:“你们的目的是达成了,可这是用我儿的性命换来的!本官要弄死这个死贱种,一刻也等不得!”

华英杰闻言,眉头微皱,沉声道:“杀子之仇,自然该报,但你若因此坏了大事,别忘了你还有一家老小。”

王庭之一听,身子一僵,仿佛给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脊背寒意四起。

此刻,他有些暗暗后悔了。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鬼迷心窍,背着大舅子李自牧,偷偷答应与玉龙山的人合作。

现如今,他最大的靠山李自牧,正躺在病床上,身死未卜。自己唯一的儿子又死于非命,一时悲从中来,怒急攻心,当场昏死过去。

众人手忙脚乱地医治一番,将人抬了出去。地牢内,就只剩华英杰和游离二人。

游离自始至终都在冷眼旁观,不知为何,原本他还十分紧张,担心自己吃不了兜着走,等见到王庭之方寸大乱之后,与那华英杰起了言语上的冲突,便已从二人的对话中听出了更多的一些信息。

很明显,王窕的死,是个不在他们计划之内的意外。

于是,不等华英杰开口,游离道:“看来你们与牧灵山庄的合作,也不是那么顺畅啊。”

华英杰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你还知道些什么?”

游离耸耸肩,不再说话。

“臭小子,祸从口出的道理,你家长辈没教过你吗?本来你不说话,为了完成那个宏大的计划,我或许还有所顾忌,暂时不能把你怎么样。现在却是你自己找死,这就怨不得我了。”

华英杰说着,手中多出一把斩首大刀。寒芒一闪,径直朝游离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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