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是一家人第一次很正式的一起吃饭。
时正杰坐在主位, 时初妤坐在陈晚柔身旁,对面是时凛和时献。
时初妤脚上有伤,不能吃辛辣刺激的食物, 晚上的菜都很清淡。
餐厅明亮如昼, 陈晚柔眼底映着灯光, 泪光闪烁:“这个场景我以前只在梦里有过……”
时正杰看她哽咽了, 轻轻地搭在她手背, 安抚地握了握。
时初妤递了张干净的纸巾给她。
陈晚柔擦了下眼角的泪,笑着说:“阿妤回来了,这个家才算完整了, 以后我们一家人要健健康康, 和和美美。”
大家点了点头。
时初妤轻轻应了声。
时正杰大手一挥,发话了。
“开饭吧。”
大家拿起筷子。
时家的餐桌礼仪一直都非常好,细嚼慢咽。
时初妤背脊挺直, 同样一丝不苟。
这是在闻家养成的习惯,闻母很挑剔,她只有做到完美,她才勉强不会说教。
时初妤刚把一块鱼片咽下去,眼前就落一只油焖虾。
她抬眸, 陈晚柔笑容和蔼:“多吃点。”
时初妤笑着点头。
陈晚柔的举动似乎是一个信号。
时正杰父子三人接二连三地往她碗里加菜, 很快,她面前的碗都堆成了一座小山。
时初妤食量不大,可她一点不剩地吃完了。
她只是觉得, 这样做他们会开心。
她能感受到父母和时凛时献的关心, 他们都竭尽所能地想要补偿她。
譬如黑卡。
可相比这些物质上的东西,她更喜欢生活中的一些小举措,互相夹菜是很亲密的行为。
他们的关心, 都在菜里。
时正杰看时初妤吃得香,一脸欣慰。
他们对她没有多大的期望,也不敢有太多的期望,担心压着她。
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时初妤健健康康的。
饭后,时正杰沉吟了一下,说:“阿妤,我和你妈妈商量了一下,你既然已经找回来了,我们希望把你介绍给大家,让大家都知道你的身份。你看怎么样?”
时初妤愣了下,温声说:“你们决定就好,我都可以的。”
时正杰的打算是大办一场宴会,风风光光地让她回时家。
他这几天在陈晚柔的“科普”下,也清楚了时初妤当初受的委屈。
他既心疼又愤怒。
如果她是时家千金,他们敢这么对她吗?
他一向不屑于做一些打脸的事情,可这次他要大办特办,让整个豪门圈子都知道,自己的女儿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时正杰见时初妤没有反对,当即拍板决定了,“行,这件事就交给我和你妈妈,你好好养伤就行。”
时初妤看时正杰略带激动的神情,眼神跳了下,总觉得不太好的预感。
不过她不好扫兴,只是温柔地笑了笑。
时凛积压了好几天的工作,他一回江城,手机就没有停过。
他一推再推,吃了晚饭后,实在推不了了,他打了个招呼就出门了。
时正杰同样也忙,管理那样大一个时氏集团,并不轻松。
陈晚柔则是兴致冲冲地去打电话了,迫不及待地开始安排宴会的事宜了。
时献想在家陪时初妤,可他学校里也有事,导师催他交作品。
这个家反倒是时初妤最清闲了。
她晚饭吃得有点多,于是她想去散散步。
别墅区绿化和基础设施都做得很好,夜晚的空气很清新,鹅卵石的小径两旁都有黑色雕花的工艺路灯。
时初妤脚还没好,拄着拐杖走得很慢,刚走了没几步,她就看到不远处的一颗树下,站着一个人。
西装挺括,沉默地站着,整个人都融在夜色里。
时初妤站直了身体,静静地看着他。
闻樾见她看到了自己,走过来。
暗影从他脚下慢慢往上褪去,直至露出那张俊美清冷的脸。
他的肩头有些湿润,显然是在这里站了很久,他眼睛落在时初妤身上,看她只穿了一件针织衫,温声说:“怎么不多穿一件?这里风有点大。”
时初妤看了一眼他略有些凌乱的头发,抿唇笑了笑。
闻樾目光柔和。
他说不清楚为什么,以前他对于情绪总是很迟钝,现在他能够从时初妤细微的表情里看出她的情绪。
或许是他以前从来没有认真去观察过她吧。
他想,如果当初他肯多关注一下她的情绪,他们是不是不会离婚呢?
凉风拂过,树影婆娑。
闻樾往前跨了一步,把自己的外套脱了,披在时初妤的肩上。
时初妤好奇地看着他,眼眸映着路灯,微微发亮。
闻樾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问:“怎么了?”
时初妤摇摇头,没说话。
她只是忽然发现,现在的闻樾很陌生,她看着他的脸,却有些想不起来以前的他是什么样子了。
时初妤抿了抿唇。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当初那样刻骨的恨意和痛苦,现在只剩下浅浅的感伤,代表着她开始原谅闻樾。
她没有打算恨他一辈子,但也没想这么快原谅他。
闻樾和她解释过赵嘉妍的身份,她也明白了当初是她误会了。
闻樾和赵嘉妍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
时初妤觉得,即使没有赵嘉妍,他们之间也不会长久。
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从来不是外物,而是日复一日的冷漠。
他们都太年轻了。
闻樾不知道,不用口出恶言,拳脚相向,仅仅只是疏离,也是一种伤害。
而她不知道,如何用一个独立平等的灵魂去爱人。
不成熟的两个人分开了,本该按照各自的轨迹生活下去。
可是闻樾突然打破了平静,强行地介入她的生活。
这样的发展方向,时初妤一时之间,有些茫然。
该用何种态度对待闻樾了。
时初妤眼底浮现起困惑,她问得很轻:“闻樾,我该怎么对你?”
闻樾停下了脚步,安静地看着道路两旁,他极力地压下酸涩,再抬眸,眼底一片柔软。
夜晚风凉,他嗓音却温柔。
“阿妤,我没想在你这里得到太多,我只希望我们不要每次相见,浮现出的都是当初的不堪。我知道我不好,所以那些不好的,我会学着改。
“我会变好的。”
时初妤的伤口恢复的很快,不到半个月,她就能放开拐杖走路了。
家里的三个男人都忙得很,也没有女孩子的心思细腻,陈晚柔担心时初妤在家里呆的闷,就请了假待在家陪她。
时初妤刚开始有些过意不去,她知道陈晚柔是著名的昆曲艺术家,一年里有大半的时间都在巡回演出。
她自己也有事业,明白事业对一个女人而言很重要,自然也不希望自己回来,反倒成为了她的拖累。
时初妤说:“您不必为了我请假的,我不喜欢热闹,喜欢一个人待在工作室里画画,再说家里有保姆照顾我,我不会无聊的。”
陈晚柔柔声打消她的念头,“我去年就在打算退下来了,剧团里有很多新晋的好苗子,我是想退居二线指导他们。”
她温柔地拍了拍时初妤的手,笑说:“我以前是为了不让自己闲下来想起你,所以才不停地工作,现在你回来了,我总得休息一下吧?”
时初妤看她眼睛,不像是假的。
最终,陈晚柔顺利地在家陪她。
不得不说,陈晚柔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她性格温柔,说话温声细语的,更何况她是全心全意地想要对她好,更是温柔体贴了。
时初妤觉得自己很幸运。
无论是养父母,还是亲生父母,都给了她全部的爱。
时初妤看着低着头,温柔地替她剪指甲的陈晚柔,忽然喉间哽了哽,弯腰抱住了她。
“妈妈,谢谢你。”
陈晚柔有些不敢置信,她举着手,一脸的受宠若惊。
如果说她还有什么遗憾,那就是快一个月了,还没有听到时初妤喊她一声妈妈。
她明白,时初妤需要接受的时间,她愿意等。
可总归有些失落的。
现在,她的女儿抱了她,还喊了她梦寐以求的“妈妈”,她觉得,她就是现在死了也没遗憾了。
陈晚柔的眼眶顿时红了,回抱着她,紧紧抱着。
母女之间的关系瞬间亲近了很多。
第一声“妈妈”喊出来了,时初妤觉得轻松了很多,接下来再喊,也自然了。
晚饭的时候,时正杰回来了。
看到了沙发上头靠着头一起看电视的母女俩,笑说:“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时初妤微笑不语。
陈晚柔听到了他的声音,抬起头,得意洋洋地冲他说:“我和阿妤本来就很好!”
时正杰温柔地看着她。
两人虽说是联姻,可是相处这么久了,感情也非常好,介于爱情和亲情的一种感情。
陈晚柔有意炫耀,可又不想显得太刻意。
于是她站起身,假装体力不支没站稳,踉跄了一下,吓得时初妤赶快伸手扶住她,急声问:“妈,你怎么样了?”
时正杰也焦急地想要来扶她,走到一半,听到时初妤的称呼,顿时脸色古怪,愣愣地看着陈晚柔。
陈晚柔揉了揉太阳穴,柔声说:“没事了,可能是刚刚起得有点猛,脑袋发晕,现在好多了。”
时初妤松了口气。
陈晚柔背对着时初妤,朝时正杰挑了下眉,得意洋洋。
时正杰:“……”
他顿时酸溜溜的想到,这有什么,不就是一句称呼嘛?
可他看着时初妤满脸担忧地看着陈晚柔,又是揉太阳穴,又是端茶倒水的,顿时不平衡了。
他也想要听见宝贝女儿改口喊“爸爸”。
时正杰走到沙发旁,殷切地看着时初妤。
她以为他也想要坐在陈晚柔身边,于是往一旁挪一挪。
“您坐这儿吧!”
时正杰:“……”
作者有话要说: 时正杰:他也想要贴心小棉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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