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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爱文学 > 欧阳嘉杨可 > 第49章
 
夏日的天气,就是这样多变,早晨的时候还晴空万里,九点多的时候,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强对流来一股邪风,瞬间刮得昏天暗地,绿化带的行道树都被吹断了几根树枝,乌云像地毯一样,转眼铺满了整个天空,那些本来想趁着上班高峰过去的空隙,出去买菜逛街带孙子遛弯的全职宅族,大呼小叫的开始关窗户,打消了出门计划,在家里等待一场即将到来的暴雨。

欧阳嘉和杨可,就很不幸地赶上了这场暴雨,等他们开车到西马巷三里302楼下的时候,雨势已经很惊人,隔着车窗肉眼可见钢筋粗的水流从天而降,笔直地抽打着玻璃,发出啪啪的声音。

雨刷开着,使得被雨水冲得水花四溅的前窗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

“有点像,那天晚上呢。”杨可紧张地笑了笑,在裤子上擦掉了掌心的冷汗。

刚才欧阳嘉百忙之中去路边一家老板大概是失眠,所以开门得很早的服装店,买了一身衣服换上,终于脱下了那套病号服,但是配上她那一头狗啃一样的长短发,还是看着有点特殊。

她现在穿着一件白T,一条豆沙红的吊带过膝裤,借老板的洗手间匆匆打理了一下自己,脸上的疲惫病态消失了,眼睛亮的惊人,一头乱发不管长短,紧紧用发圈束在脑后,露出素净秀丽的一张脸,精神状态变得很年轻,一点不像被职场磋磨了四年的女风投经理,反而像个才出校门的女大学生。

形象得到了改善,她的情绪也变得缓和起来,和杨可单独坐在车里,看着外面的倾盆大雨,一点不像平时那样剑拔弩张不耐烦,听到他这句话的时候,转过头来,静静地看着他。

“怎么嘞?”杨可被她看得发毛,小心翼翼地问。

欧阳嘉用他很久没听过的温柔语气说了一句:“别怪自己,这不是你的错。”

如果那天,杨可坚持跟自己一起上楼,情况不会有任何不同,大概只是多了一个受害者,那样自己和他,不过就是一对同命鸳鸯,对后来发生的事没有任何改善。

爸爸照样会离奇失踪,屋子里照样会变得狼藉一片,自己手上,照样会开出那么一朵娇滴滴的寄生花,而他呢?如果真按照小花的说法,寄生种子是基于人内心的隐藏思维而被唤醒,成长为不同的生物的话,杨可被寄生了,又会变成什么呢?

最好不要,他就这样没心没肺,傻乐傻玩下去就好了。

没必要把他也拖进这样前途未知的诡异命运里来。

杨可没来由地眼眶一热,强笑着说:“我这么脸皮厚的人,不会想那么多啦,老婆。”

欧阳嘉笑着,打开车门,倾斜而下的雨水立刻泼一样地洒进车内,她敏捷地闪身出去,留下一句纠正的话:“很快就是前妻了。”

看着她窈窕的身影穿过雨幕,直入单元门,杨可才从愣怔中苏醒过来,手忙脚乱地解开安全带也跟着下车,嘴里不服气地嘀咕着:“一天不离婚,都不算前妻!我单方面拒绝这个称呼!”

因为下雨的关系,打开门,向阳的客厅里也显得很昏暗,欧阳嘉打开了顶灯,环视了一圈。

并没有什么区别,好像所有的东西都还跟他们那天被皮老板一个电话叫走那天一样,但这短短的时间里,发生了多少事啊,她都已经在生死关头打了个转回来了。

杨可急急忙忙地也从后面赶了过来,一边关上门一边抱怨:“就这几步路!淋得跟落汤鸡一样!老婆你穿着湿衣服不舒服吧?要不要脱下来晾干?我去给你找毛巾。”

欧阳嘉微眯双眼,无奈地看着他,一针见血地说:“你这样故布疑阵是没用的。”

“哈?”杨可傻乎乎地看着她,猛然意识到什么,压低声音问,“你感觉得到他啊?”

“当然了,你以为呢?”欧阳嘉奇怪地反问,“吃过一次亏了,我再不吸取教训,那不成傻子了?”

也许是正面和秦东升交过手的缘故,打从她一踏入这屋子,就闻到了他的味道,或者说,是寄生在他身上的,‘它’的味道。

那是一种微弱的,如果不注意很容易被忽略过去的腥味,但是一旦捕捉到,就鲜明得犹如在鼻端萦绕,寒冷,腥,粘液……毒蛇一般缓缓游动的身躯,隐藏在暗处的窥伺,压抑的怨恨,随时准备抓住机会,猛然出动捕杀猎物的凶悍。

她都感觉得到,像是信息素一般,散发在空气中,明晃晃地昭示着对方的存在。

“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这里。”她扬声说,小花也耀武扬威地竖在空中,帮着叫唤,“出来呀!一决死战的时候到了!天诛!”

室内寂静无声,没有任何回应,杨可惴惴不安地站在客厅中央,生怕那个会变形的秦律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就跑出来,像条蛇一样甩起来给自己一尾巴。

“秦律师,我都知道了,你要的是我爸爸的藏品,那些石头里,一定有能让你变强大的东西,只是你不知道,所以你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来试探,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欧阳嘉慢慢地在原地转着,不错眼珠地打量着任何一个角落,“但我不知道,并不妨碍我阻止你,就算我爸有一份遗嘱在你手里,证明这些东西都归皮老板所有,但那是两年后的事了,现在,就今天,作为他唯一的亲生女儿,我要拿走这里的任何东西,都是天经地义,咱们慢慢耗,看谁能耗得过谁。”

这句话似乎起到了什么作用,只听到极轻微的咔哒一声。

书房的门开了。

杨可和欧阳嘉双双抬眼看去,没有看到意料中的变形长蛇人充满杀气地吐着信子出场,站在门口的,是平常人模样的秦东升。

他还是老样子,跟第一次在这里见面的时候一样,面容平凡无奇,表情老实,一切都普普通通,站在那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刚才那顿恶战,那个身体可以随意拉长搓扁的怪物根本不存在,这里站着的还是那个遗产执行律师,会口口声声跟他们说‘人身自由’‘职业道德’,略带死板的书呆子。

“我……”他注视着严阵以待的两人,暴雨天气闷热,汗水顺着他的脸颊小溪一般地流淌下来,挣扎了半天,他才憋出一句话,“我又干什么了?”

杨可冷静地揭穿他:“装失忆啊?这招我媳妇用得可溜了,你演技还嫩点——啊!”

欧阳嘉一脚就让他后悔自己说话不经大脑,抱着小腿肚蹦到一边去了。

踢了乱说话的男人一脚之后,欧阳嘉转向秦东升,目光锐利,像是要看清楚他的假象。

秦东升毫无躲避地迎着她的目光,眼神里甚至带上了一丝悲哀,结结巴巴地说:“它,它又出现了是不是?它做了什么?”

“它啊,要杀我。”欧阳嘉一针见血地说,“这是你内心的渴望吧?”

随着她的提醒,记忆逐渐从脑海上浮,那些碎片争先恐后地涌入他的思维,让他不得不直接面对,秦东升一直害怕的事终于发生了,他死死地闭上了眼,绝望地说:“那不是我……不是我想要的!”

“省省吧,大家都是被寄生的人,彼此心里都有数,你再怎么否认也没用的。”欧阳嘉以过来人的身份不疾不徐地说,“它是从你的思维里孵化的,它做的事,就是你内心世界的真实投影,这时候推卸责任是没用的,它想杀我,你也是。”

“不,我没有,我真的没有!”秦东升拼命地否认道,“欧阳小姐,你相信我,我完全就是被那个怪物给掌控了!它控制了我的思维,我的身体,还能让我变成奇怪的生物……你永远不会知道,当你睡下去,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突然变成了扁平如一个手机厚度的‘人’,并且可以藏在任何地方的恐惧!我完全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他痛苦地向前走了一步,乞求地说:“我没有想要霸占你父亲的藏品,那些石头……对我有什么用呢?”

室内传来了一阵冷笑。

不是欧阳嘉发出的,甚至也不是杨可,两人都吃惊地看着秦东升,这串讥嘲意味十足的冷笑竟然是从他自己嘴里发出来的。

“虚伪啊,真是伪君子。”秦东升还维持着正常人类的样子,但脸上的表情已经变了,阴沉,丧气,眼睛都吊了起来,显得白眼珠多,黑眼仁少,嘴唇下撇,说来也奇怪,明明还是同样一张脸,但他这么一改表情,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似的。

如果说刚才的秦东升,是一个看起来平凡普通,老实巴交,能让人信赖的律师,那么现在的秦东升,就活脱是一个看着就丧气,没人敢委托案子的讼棍。

“怎么会把自己藏起来,自己不知道吗?”他对着空气说,源源不断的怨毒从眉梢眼角涌出来,仿佛积年的怨气一股脑地释放了,“你们以为我是成年之后,才知道我舅舅是个混黑道的吗?不!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那时候我成天听见我爸打我妈,每次都是因为我舅舅犯了事,不是跑路要钱,就是治伤要钱,再不然就是躲仇家追杀需要藏身之地,我那个傻乎乎的妈,每次都流着眼泪帮他,好几次,跟他有仇的流氓混混都差一点找到了我家,我爸是做小生意的,受不了这样胆战心惊的日子,每次都逼着我妈发誓,再也不跟那个弟弟来往……没用。”

他笑了笑,阴森森的笑容,配上一口白牙,更显得诡异:“我藏在被子里,捂住耳朵,也没用,后来,我爸就开始打我了……因为我成绩不好,脑子笨,他说,我一定是遗传了那个混混舅舅,每次试卷发下来的时候,我就在家里东躲西藏……可是没用呀,不管我躲在那里,都会被他揪出来,那就是一顿好打。”

面对着两人,他摊开双手:“瞧,这就是我内心的想法,要是人能变形,可以躲在任何地方就好了,那我就不会被人找到了。”

“那你也稍微变个……不那么像蛇啊壁虎子之类的外形吧?”杨可忍不住吐嘈道,“忒难看了!一看就是反派啊!很多软体生物也很美丽的,比如桃花水母。”

欧阳嘉一胳膊肘让他成功闭嘴,截断话头问:“你的心路历程我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一件事,六月五号那天晚上,在这间屋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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