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梦。
早晨，我离开霓裳阁准备乘船去澜溪镇，可船还未行，霓裳阁中的人却匆匆赶来，唤我下船。
我与她撑伞来到一处凉亭，问道：“怎么了？”
她附在我耳边将事情告知。
我脸色微沉，细声道：“我知道了。”
回到阁中，我将掌阁——瑾懿，唤到房中单独交谈。
瑾懿告诉我，轩辕皇室要镜花水月拿到浔洲的禁制布防图来牵制顾家。一切已经计划妥当，眼看就要拿到，这时关键人物却消失了。
顾家家主便是浔洲的城主，顾氏一族是人灵族中对轩辕氏威胁最大的氏族。
近来顾氏蠢蠢欲动，皇室想要牵制住也是情理之中。浔洲可是一块风水宝地，只要知晓空中禁制的布防方式，便可破解，轩辕氏也可更好控制顾家。
我问道：“拿布防图的原计划是什么？”
瑾懿说：“计划中，玖歌顶替了顾家少爷顾慎之未婚妻的身份，两日后便会嫁入顾家，新婚之夜用特质的银针插入顾慎之体内，便可让他人魂分离。然后将他的魂魄用灵囊带回，便可知道禁制的布防方式。”
听完整个计划，我不觉背后一凉。从前也知道镜花水月的手段残忍，可当我亲耳听到时还是……
我收了情绪，问道：“顾慎之原本的未婚妻是谁？”
瑾懿回道：“浔洲沈氏，沈倾思。”
“她在玄州可是出了名的骄纵，顾家怎么会谈这门亲事？难不成顾公子喜欢那样的？”我不禁好奇问道。
瑾懿也被逗笑，说：“沈家作为上古人灵族之一，擅于防御之术。顾家将来如果真的要反，拉拢沈家是必然之势，沈家只有沈倾思一个嫡出独女，自然宝贝。”
沈氏、顾氏、轩辕氏是自上古时期便有的人灵族，如今沈顾两家联姻，皇室怎么可能不忌惮。
“那你们是怎么让玖歌冒充她的？”
瑾懿道：“玖歌擅长模仿之术，从计划开始便学着模仿她的一举一动，两日前趁沈倾思外出将她带回，玖歌便进府代替了她。”
“玖歌用了易容术进入府中？”
瑾懿点头，说：“是，但是只能维持十天。可今早和玖歌一起去的人回报，昨晚玖歌突然消失了。”
“那现在可否再安插人手进去？”
瑾懿苦恼道：“沈府戒备森严，无法进去。短时间内没有人能在言行上和沈倾思相似，况且易容术难度大，需要提前一月开始准备，时间来不及。”
如此一来，便陷入了困境。
空中布防图是林家父子倾心建构的，绝对没有实物。镜花水月让玖歌带回林慎之的魂魄，说明布防图在他的记忆中，比起取他父亲的魂魄，在成亲当夜取林慎之的确实更为稳妥，
按理说，只要在一定的时间内找到得到布防图，让林慎之的魂魄归位便可，这样一来也怀疑不到南家。
不过南家恐怕不会让林慎之的魂魄归位，只有他和沈倾思两人中一人毙命，沈家和顾家的关系才会破灭，这才是轩辕昱想要的结果。
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当下的困境，只是……
我现在有些明白南轩的感受了，凡处高位者，手上必定会沾染上无辜者鲜血。
南家是这样，轩辕氏是这样，沈家和顾家又何尝不是。
此次布防图和联姻很重要，如果拿不到布防图，破坏不了联姻，不仅南家会受责罚，顾家也可能反，到时候玄州会掀起血雨腥风。
从我想到这个办法开始就没办法置身事外了，恶人就恶人吧。
我下定决心，说：“带我去见沈倾思。”
我们来到密室，室内烟雾缭绕，沈倾思还在昏迷。
我问道：“她醒来后可会记得自己被绑的事。”
瑾懿将燃尽的香炉中又添了一些，道：“不会，她受这幻香影响，只会记得幻境里的事情。”
我拿出灵符置于空中，咬破手指，灵力与血混杂在灵符上描下咒语，然后将灵符打入沈倾思体内，说道：“你先让她回沈府，若两日后还是找不到玖歌，我便会用附魂术在迎亲途中进入她体内，接替玖歌的任务。”
“不行，如果你出事，我无法向阁主交代。”
“即使现在让南轩从京都派人，时间上也来不及。这是目前最好的方法，布防图关系重大。如果这次拿不到，很有可能会给玄州带来战争。”
虽然我也不喜轩辕昱，可至少他治理下的玄州是安宁的。
瑾懿最终妥协了。
我回到房中，仔细计划着接下来的事情。
以倩影剑的灵力完全可以当做灵物媒介来施展附魂术。可眼下，还有缺一个守护的人。
我的魂魄要想附在沈倾思的身上便要脱离身体，万一到时候在顾家出了事，守护的人可以及时将我的魂魄唤回。
瑾懿修为不够，这件事我又不能告诉璟行和南轩，他们知道了肯定不会让我去，那我该找谁？
灵力纯厚，修为要高，倒是让我想到了岑尘。可是他现在在不归山，而且人家凭什么帮我。
我最后还是写信给小跃，让他瞒着南轩过来。
将信送出后，我便来到沈府周围探查。
此次联姻沈家十分重视，婚宴期间沈府戒备甚严，这样看来玖歌自己离开的可能性更大。
布防图的计划很重要，镜花水月派来的关键人物应该不会有问题。但百密总有一疏，如果这个玖歌有问题，那么说明镜花水月内部出了问题。
我又去了镜花水月在浔洲的联络点，让他们从各地调来玖歌的相关卷宗。
玖歌本名知沐，父母双亡，被南家所救，由阿镜姐姐亲自**，是阁中很优秀的暗探。一年前来到霓裳阁，从未接客，一直在为这个计划准备，暂时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当我把所有卷宗看完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眼睛有些疲惫，便离开书案，来到院中休息。
今夜月明星稀，偶尔有几只鸟从空中飞过。看到不远处有烟花在空中绽放，我才想起浔洲的烟火节快到了，就在两日后，刚好是沈倾思和顾慎之成亲的那一日。
每年烟火节，城主都会在城楼上燃放大量烟火，今年又正逢喜事，必定更加盛大。
反正眼下也没有头绪，不如去街上走走。
今夜没有下雨，但是空中依旧很湿润。走在青石街道上，晚风拂过，甚是舒心。
“姐姐。”背后传来一个糯糯的声音。
我转身，一个小娃娃正拉着我的衣角摇晃。
我蹲下与她身高齐平，问道：“有事吗？”
她递给我一个信封，说道：“一个哥哥让我交给你。”
然后就一溜烟跑了。
我打开信封，里面写着：玖歌在坟地。
没有落款。
坟地白天都阴气森森，更何况晚上。但是事情紧急，我还是决定去一趟。有倩影在身边应该没问题。
刚进入乱葬岗的范围便看到不远处有灯光闪现，我悄声靠近，藏在附近的草丛中。从草隙间可以看到一男一女站在一座坟墓前。
我定睛看了看，那女子和沈倾思长得极其相似，应该是假扮她的玖歌。旁边的男子有些眼熟，但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他们沉默了许久，男子开口说道：“对不起。”
玖歌扇了他一巴掌，面带怒气说道：“你有什么资格来到我父母坟前，当初你处心积虑接近我，不就是为了拿到布防图吗？”
男子低头道：“是。”
“是我太蠢。”玖歌哭着跪下说，“爹、娘女儿没脸见你们，当初如果不是我带他回来，顾家也不会拿到原本属于沈家的布防图，你们也不会因为背叛沈家而死。”
原来布防图原来是沈家的！
当年顾家能够坐上城主之位就是因为手中有精妙的布防图，如果当时没有泄露，此时的浔洲城主便是沈家。
镜花水月收留玖歌想必也知道这件事，玖歌恨沈家和顾家，确实是此次计划最好的执行者。
他身边的那个男子想必就是顾慎之。
顾慎之也跪下抱住玖歌，道：“沐儿，这些年我都在找你。当初的事我也身不由己，但我喜欢你是真的。”
玖歌挣脱开，将他推到一边，朝他喊道：“别碰我！”
玖歌踉跄站起，声音有些嘶哑，道：“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昨晚在沈家看到你时我便认出了，虽然你的一言一行和沈倾思无差别，可我还是感觉到了。”顾慎之起身，走近她说道，“除了布防图，我想不到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玖歌道：“既然你知道，为什么不揭穿我？”
顾慎之抓着她的肩膀，道：“因为我不想你出事，不想你被南家利用，成为他们工具。”
玖歌笑了，笑得很是讽刺，说道：“当年父母死后，你父亲追杀我，是南家救了我。南家想要牵制顾家和沈家，而我想要杀了你，毁了沈家和顾家，我们目标一致，有何不可？”
“沐儿，你再等等我好不好？只要我娶了沈倾思，有了沈家作为后盾，我就可以和父亲对抗，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玖歌掰开他的手，抹干了自己脸上的泪水，平复了情绪。
“你还不明白吗？顾慎之，当年你为了得到你父亲的器重，利用我偷到布防图，成为顾家少主。如今你为了权势，娶沈倾思，你自始至终都是为了你自己。”
顾慎之默了默，道：“不管你如何以为，这一次我都不会放你走。你的消失让南家的计划全乱了，今早他们已经将真正的沈倾思送回沈府。两日后，婚宴照常，只要我娶了她，守好布防图，不管南家还是轩辕氏都奈何不了我。”
说罢，他便施法将玖歌迷晕，搂在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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