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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爱文学 > 山海逍遥王 > 第四百三十七章 化凡世界的安德鲁
 
山海赶紧自罚一杯。酒和话进入酣处,郎轩淋漓发挥,口若悬河,时间和历史两位仁兄象矜持的客人,被他不停招呼。谢诗人酒量如海,频频举杯助兴,受累山海。结束的时候,山海头重脚轻,酒到**分,精神却亢奋,这段时间得郎轩网上熏陶指导,今天又耳提面命,自觉文学修养大增,觉得天下再没有比文学创作更高尚更有意义的事,舔着脸问两位诗人自己现在也算一个文人了吧。

郎轩微笑着欣赏山海的醉态,大度地说现在只能算半个,还待提高和考查。他和谢诗人还要换地方继续战斗,桥头羊肉汤店里好几瓶酒早就跟他们订了约会。

明天山海到公司,卢小姐再次上午现身,象老师点名一样分别招呼众人到财务室领取年终奖,山海也领了一个封好的信封,回到自己的办公间拆开扫了一眼,揣测大约是两个月的薪水。

偷偷打量同事,没有一人特别快乐的样子。

卢小姐问他春节有什么安排,想不想去她那儿看雪,山海说回老家看看朋友。这是体面的借口。他工作一年,存款一万,全部买成股票套在证券公司,这点奖金只怕往返机票都不够。

下午姜明广一一召唤公司各个部门主管谈话,再次对山海晃动那个悬在空中的副总馅饼,山海再次宣誓竭力尽忠。

晚上给安德鲁打了电话,第二天一早出发,下午回到家中,安德鲁不在,山海简单做了一下清洁,想起安德鲁喜欢吃炖猪肚,去了一趟菜市,六点左右安德鲁回来,见了山海笑着问:“忘记我要的习题书了吧?”

山海一拍脑门,笑着说:“安德鲁,我给你炖了好吃的,将功补过。”

接过安德鲁手中沉甸甸的公文包,说:“现在还不放假,你们学校快变成监狱了。”

安德鲁瞪他一眼:“还有几个月就是高考了,这关系着他们一生,这种时候当然要辛苦一点。”

山海无语。这个炎热的夏天,几百万少年就和很多年前的自己一样,跟那些诡计多端的出题者较劲,用分数说明自己十多年的学习成果。这是每年一次,极具华夏特色的全国运动。

山海进入大学后,才有能力和自由解剖这种畸形的华夏式教育。他认为高考,乃至整个应试教育全部的目的就是把一群天真活泼的孩子训练成阴沉的习题杀手,考试机器,就是培养条件反射,和巴甫洛夫训练狗是一个道理。

它过分强调数理化,把音乐、美术、劳动等划为闲科,象对待空气和水一样加以忽略,而在英国,这几项全是人文教育的重点。那些应试教育的幸运儿,将来要花上很多时间,吃上很多苦头,才能够矫枉过正,回归正常的人类。

比如山海似乎就是这样。山海不明白教育高层为什么不废除这种现代科举,听说上海一些高校自主招生、面试,可是公众又不大相信其公信力,无可奈何地继续把希望和命运寄托在这一张薄薄的试卷上。农村孩子把它看成唯一体面的离乡之路,城市父母视其为孩子成材的绝对标准,全社会中毒似地迷信这一种变态的甄别方式,乐此不疲,年复一年。

也幸亏如此,安德鲁因为培养出不少优秀考生,盛名在前,退休之后高薪返聘,不至晚年寂寞。

二人沉默用餐,山海替安德鲁盛汤时,心里一动说:“安德鲁,买个净水器吧。听说清流河上游开了好多工厂,水质污染严重。”

安德鲁迟疑了一下,摇头说:“不用花那个冤枉钱。你不回来,我基本上都在学校食堂吃饭。回家也只泡泡茶。”

山海说:“也不贵。一千多可以买很好的了。”

安德鲁看着他,表情促狭地说:“一千多可以替你在城里买三分之一平米的房了。等你结婚再说吧。”

除夕的晚上,安德鲁没有研究他的教案,俩人坐在客厅的旧沙发上看春晚,安德鲁表情淡漠,若有所思,山海拿了一本安德鲁的资料书在翻,他们都是拘谨讷言的人,彼此心中充满着爱,却不会说出口。

山海想起一首日本歌曲,里面有一句歌词,翻译得真好:“家兄酷似老父亲,一对沉默寡言人”。

自己和安德鲁,似乎就是这样的。安德鲁的茶杯不保暖,山海隔会便倒了重沏,有时偷偷打量安德鲁,看着安德鲁一本正经的表情,这是一个男人完全自足的孤独,时代的风雨波涛呼啸在他的身边,他不受侵扰,保持着传统,不变的生活方式,冷眼自持。

山海心中弥漫着感伤。觉得安德鲁象一个年代久远的灯塔,泛着黄光,温暖而神秘。想天下的男人都是一样,唯恐孩子不幸福,不能过上好日子,含辛茹苦把儿女送出去,大多数不会再回来,留下自己在家里慢慢变老,变老,每天临睡前,都会花上很多时间想念他们。

抚养了儿女,用力把他们送出去,就是让他们成为自己的牵挂吗?而过年,才是儿女们回家的唯一理由吗?

安德鲁生看着山海,而他一旦拥有自我意识,就会用一种反叛,挑剔的目光来审视安德鲁,即使现在,他也对安德鲁的教学方式腹诽不已。当然,他是爱安德鲁的。一直不会变。

这时候山海觉得自己是正确的,他没有呆在省城,象很多同龄人一样苦苦挣扎,妄图在那座巍然堂皇的城市里据占片瓦之地,他回到虚城,虽然可能失去很多所谓的机会,可是能够经常回家,跟安德鲁沉默地呆上一天两天,他很满足。

他宽慰地想,安德鲁还是幸运的。至少能够随时召唤自己,他唯一的朋友随时能够出现在他的身边。虽然变老了,可是它打败了人生的另一种选项:死亡。

而且,他还能够继续自己喜爱的工作,捍卫自己的信仰,尊严而充实地生活。很多老人一旦退休,就丧魂落魄,沦落去污烟障气的麻将馆,山海无法想象古板的安德鲁去跟那些庸碌的邻居和光同尘,享受世俗之乐。

过年的几天,俩人施展出全部的功夫,比赛着在厨房献艺,其余的时间,安德鲁在他的卧室,山海在客厅,沉默地做各自的工作。

或许,在这化凡的世界当中,安德鲁有着别样的人生。

政府机关能够关门,学校可以放假,工厂可以停工,可是网站不会关掉服务器,山海的工作性质并不强调他一定要呆在办公室,按照姜明广的安排,山海几乎一天开着笔记本电脑,重复平时的工作。

浩劫之日投稿已经截止,山海拿出了初评意见,剩下的工作交给那些德高望重的评委们。论坛的骂战还在延续,已经不复前段时间的盛况。文人们比普通论坛人士的优异之处是遣词造句,善于诛心和切中要害,可是他们也具有超越普通网友的散漫和自我,随着骂战的深入,他们自由发挥,争论的主体渐渐被忘却。

相反一些比较刺激的字眼获得更多关注,更容易引起文人们的表现欲和无中生有,骂战呈现相对的无序和无主题,减了整体的人气和关注,同时,春节是一年中几乎绝大多数国人最重要的节日。

好多平时不见的世交知已,狐朋狗友可以名正言顺地相约一起胡吃海喝,花天酒地,还可以友好地进行麻将比赛,唱歌抒发感情,参加各种老套的迎春活动,有那么多有意义的事可做,很多人暂时放弃了守在电脑前跟虚拟的对手较劲,转向更加现实的享乐中去。

山海因此轻松不少。

初三以后,意外地来了好几拔客人,全是安德鲁以前的学生,有的还由父母陪伴以示隆重。他们带着不菲的礼物和肉麻的感谢,真诚地把考上大学归功于安德鲁曾经的严格教育。

这个时候,安德鲁无法掩饰他那浅薄的志得意满,表现得象那些故作矜持的成功人士。山海心中好笑,明白安德鲁有些是做给他看,安德鲁完全清楚山海心中对他的批判,他现在正好用事实来证明山海的错误,自己的正确。

因为情绪不错,那几天安德鲁的话多一些,有天下午,他走到正在工作的山海面前,把一张纸摆在山海的电脑键盘上,纸上写着几排字,每一排都是一个名字,后面是他的工作单位,职务和电话号码。

安德鲁说都是他的学生,山海有空不妨去拜访他们。山海看这些人不是政府的副区长,就是师院的主任,不算大富大贵,也是虚城的成功人士。

山海知道安德鲁不是向他炫耀,而是希望他们某天能够给他提供某种帮助,这是一个老式男人隐藏的爱怜,对于狷介自尊的安德鲁,这已经是一种出格的行为。山海心中充满感激。

他想,如果能够永远象个孩子,永远不长大,一生都由安德鲁决定,多好。他慎重地把这张纸夹在电脑包中,虽然他知道自己可能永远不会遵从安德鲁的意思去做。如果万不得已,他宁愿去请求光明圣子帮助。

想到光明圣子,山海竟然觉得心中有些温暖和踏实,虽然,他知道他和光明圣子道不同路也异,可是并不妨碍他对光明圣子的欣赏。又想到郎轩,郎轩似乎才是和光明圣子真正的两路人,虽然他们都才华杰出。

又想到艾琳。他很奇怪这么久一直没有想起她。山海性子懒散,对于大多数人和事就象文件存档,只有使用时才去点开它,可是艾琳毕竟算他名义上的第一个女友。山海想,他和这个女孩到底有没有可能,或者说,还有没有必要继续交往?

他知道他们之间的裂痕就象一条大峡谷,可是且慢,不是说婚姻需要互补,而不是完全强求一致吗?从某种意义上说,艾琳的追求未可厚非,古兰经告知我们,每种存在物都有属于自己的的祝祷方式、光和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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