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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爱文学 > 苏锦言秦子衡 > 第四百九十章 生死相随
 
小宝成亲的时候,苏锦言跟秦子衡都已经是五十岁上下的人了,虽还没到两鬓发白,又老又丑的地步,但确实感受到再不是从前年轻的状态了。

自那年将高丽国纳入大禹的版图后,一连十几年来,也都没生过什么大事,偶尔边疆有点儿小打小闹,但很快也都能平息。

秦子衡挂着个威勇将军的名头,在益州齐州那样的地方,一待就是十几年,直到他要与刘君泽做亲家了,这才携家带口的回到京都。

陈柔音十几年前一句话,到得十几年后便一语成箴。

秦子衡夫妻二人,同刘君泽夫妻二人本就是世交,小宝同宜宁的亲事自也半点不含糊,光是订亲的规格便在京中算得是数一数二的了,到得成亲便更不必说。

刘家哭戚戚的送女儿出阁,顾家这头倒是高高兴兴的娶媳妇进门。

苏锦言同秦子衡坐在上首,待孩子们正儿八经的拜了堂,送进新房,这才又忙着去招呼宾客,等到宴席散了,都已经是月上柳高头的时候了。

夫妇二人回了自个院子,洗漱一番,苏锦言这才又取了药油来给秦子衡抹上。他早年在战场上拼搏,也留了一身的伤,年轻的时候倒也无所谓,到得如今年岁大了,那周身的病痛这才显现出来。

苏锦言一边同他抹药,一边吐槽:“年轻的时候不当回事,现下老了就知道痛了吧,痛死你。”

秦子衡在战场上留下的那些伤疤过得这十几二十来年,也都还有印子在那儿,只没得原来那般狰狞了。

苏锦言这样的话,说了也不知道多少回了,秦子衡也不当回事,呵呵一笑就哄道:“年轻的时候不懂事,辛苦娘子了。”

抹了药,熄了灯,这才躺下来,虽是累得一日,苏锦言却也没多大的睡意,盯着帐顶半响,这才突然有感而发的问:“相公,我是不是老了?丑了?我都觉得现在动一动就累了。”

秦子衡已经睡着了,迷迷糊糊的听得这一句,眉间微蹙,伸手将苏锦言揽入怀里,眼儿都还没睁开,便拍着她的后背,也没昧着良心:“时光流逝,人都有变老便丑的一天,要是长生不老的,那还不被人当怪物,便是为夫,在你眼里也是又老又丑的的糟老头子了。”

苏锦言想得一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抿着唇一笑往他怀里靠了靠,这才又感叹道:“没想到啊,我就这么的当婆婆了,兴许过阵子就当祖母了。”

秦子衡毫不犹豫的拆台:“这外祖母不也当了好些年了吗?”

久久嫁到郑家,第二年便有了身孕,如今都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娘了,最大的那个也不过才比绍则小几岁,待再过得几年,也都能说亲了。

到时候,成了亲,又生了孩子,苏锦言这外祖母便升级当曾外祖母了。

苏锦言被秦子衡说得面皮一扯,半响都不说话了。

秦子衡睡得迷迷糊糊的,又拍了拍她的后背,哄道:“睡吧,明儿新媳妇还要敬茶的。”

宜宁乃新媳妇进门,第二日给长辈敬了茶,与同辈见了礼,便算是真正的顾家人了。

此时正直八月,秦子衡同苏锦言难得回京一趟,便也打算多留些日子,待过完年再回益州。

这些年来,吉祥居在苏锦言的期望中,几乎在各州府都开了分铺,小宝也不负众望的接过家里的担子,独当一面,将各州府的吉祥居也都打理得紧紧有条的。

苏锦言跟秦子衡基本上不太管吉祥居的事,反倒盘算起别的副业来,本是打算过了年后,待天气暖和些就往江南去走走看看,要往哪方便去发展。

哪知年还没过,苏锦言就病倒了,她体质较差,原本只是吹了点风,染了些风寒,可连着多日不好,病情加重,足足把整个正月都病过去了。

到底年纪不小了,病得这一回很是大伤元气,精细的养了好些时日,才算恢复过来。

经苏锦言这一病,秦子衡也不得不开始正视自己跟她已经年过半百,不再是年轻人了。

守了苏锦言几个月,他那开展副业的心思也淡了,同苏锦言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挣那么多钱,将来死了也带不走,倒不如趁着还健朗的时候,多走走多看看。”

照着秦子衡这话里头的意思,就是要提前退休了。在现代,最少都得六十岁才退休,苏锦言如今五十都还不到,提前了十几年退休,一时间满是感概。

手里有钱就是不一样。

吉祥居已经做起来了,三个孩子两个已经成了家,还有一个也长大了,夫妻二人也没什么好牵挂,当真手拉着手,一道四处走走去了。

也没目的地,走到哪儿便是哪儿,觉得喜欢哪儿便多住些日子,不是很喜欢的就少住些日子,反正手里也不差钱。

这样的日子过了二三十年,直到头发花白,五代同堂,孩子们担心这两个老骨头再走就要散架了,这才他们给劝住。

两人不再轻易出门了,刘君泽跟陈柔音也一把年纪了,四个人为了躲清闲,索性搬到一个院子里住着,每日里喝喝茶,吃吃点心,自娱自乐一下。

院子里养着花,养着猫,苏锦言跟陈柔音勤快的时候便折腾一下,不勤快也有丫鬟小厮伺候着。

这日子过得极是逍遥。

直到有一天,秦子衡摔了一跤,这样的日子才结束。

秦子衡年纪大了,一头白发,蓄着胡子,平日里一副精神抖擞的模样,可这一摔便在也起不来了。

年纪大了,身体少不得都是些毛病,都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想好也是不能的了。

日日用药养着,人却一天比一天不好,先头还脑子清醒,躺得一个月,除了苏锦言,旁的人便都不认识了。

大家都不说,可心里也清楚,秦子衡这样子撑不了多久了,府里头白事用的也都准备起来了。

苏锦言都瞧在眼里,却什么都没说,只每日陪在秦子衡身旁,时不时同他说一下旧时的事,还会眯着老花眼读书给他听。

可这样的日子也没有持续多久。

那日秦子衡早上醒来,突然便能下地走路了,看着头发花白,满脸褶子的苏锦言就朝她招手:“阿言,我好久没给你梳头发了。”

苏锦言知道这是回光返照了,心里说不出的酸楚,可还笑眯眯的应道:“你还好意思说,说好要给我梳一辈子头发的,结果就知道偷懒。”

她蹒跚的走过去,拉着秦子衡的手走到妆台前,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可要梳好看些,梳得不好看了,我就不给你做白糖糕了。”

秦子衡应得一声,笑眯眯的,虽是年纪大了,手脚不甚听使唤了,可给苏锦言梳头发的动作很是娴熟,挽了个发髻起来,将那支吉祥云的银钗簪入,却还下意识的将她的断发拢进荷包里。

久久跟小宝都一把年纪了,隔着老远看着,也都是老泪纵横,可谁都不敢出声。

秦子衡给苏锦言梳了头发,苏锦言还惦念着给秦子衡做白糖糕吃。

一个老太婆,一个老头子,都到了站都站不稳的年纪,也不要人帮忙,就二人在厨房忙碌起来,一个做糕,一个烧火,还同几十年前一样。

香喷喷的白糖糕出炉,苏锦言切了一碟子,跟秦子衡就着茶水分来吃完了。

秦子衡这才拉着苏锦言的手,道:“我这一辈子也算是过完了,没什么遗憾的了,就是不知道,你这一辈子可曾后悔嫁给我?”

苏锦言的大牙都掉了好些个,也将他的手拽得紧紧的,笑眯眯的道:“后悔,可后悔了,你都没八抬大轿,正儿八经的娶我过门,我连嫁衣都没穿过。”

她出嫁那会,秦家穷,苏家也穷,别说嫁衣和花轿了,连个像样的嫁妆都没有。

秦子衡也跟着笑:“后悔也没用了,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下辈子吧,下辈子我铁定八抬大轿,凤冠霞帔,风风光光的娶你进门……”

那天夜里秦子衡就断了气,顾家的子子孙孙跪了一地的,哭声彼此起伏,苏锦言却一滴眼泪都没有,拉着他渐渐发凉的手就坐在一旁笑着。

刘君泽跟陈柔音拄着拐杖坐在一旁,心里也不好受,原先的四个人,如今只剩下三个了,他们这些个老骨头活到这般岁数,离去阎王那报道也没多少日子了。

秦子衡风光大葬,头七都还没过,苏锦言也在某一个夜里,安安静静的走了。

刘君泽和陈柔音得了消息,急急忙忙的赶过去,却见她穿戴整齐,神色安然,唇角还挂着一丝笑意,像是在睡梦中离开的。

刘君泽一双老眼含着泪,却对陈柔音道:“你瞧她这个矫情劲,嫌弃没人给她梳头呢。”

是啊,秦子衡一走,谁来帮苏锦言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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