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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爱文学 > 凤流觞张若水 > 第9章
 
“怎么回事?”欧阳枫喝道,憋屈已久的一腔怒火也只能朝着小厮发泄了。“欧阳大哥,真是别来无恙。”紫衣男子抬眼一瞅欧阳枫,挑眉一笑,凤眼微斜,尽显一世桀骜风流。“你家的小厮也太不讲理了,这天色渐暗的,竟把我挡在门外。”

折扇一开,雪白缎面上画红梅疏影,肃杀之气透骨而生。万俟珏与陈悦心领神会地对视一眼,这不是早就失传的魔教之物踏雪扇么?

“少主,这位少侠没有请帖,秋公子执意要带他进来。”小厮一脸委屈地说道。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了那位黑衣男子。

只见他邹忌般身长八尺,容貌昳丽,一双幽寒的眸子灼灼好似两粒黑曜石,深飞的剑眉隐隐显露一丝阴鸷之气。他双手环剑,一脸不以为意,面冷如千山暮雪,黑衣加身不禁令人联想起夜叉鬼魅。仿佛是那位名垂青史的兰陵王,拥有俊美容颜的同时,也有渴望嗜血的杀气。

“明洌?你怎么一个人来了,秋叔叔知道吗?”欧阳枫双眉轻蹙,如今发生的事已经让他如惊弓之鸟,“这位公子是……”“欧阳大哥,这件事我们容后再说。”秋明洌笑得极不自然,以致于在场所有人包括张若水都心领神会,他是瞒着父母偷溜出来的。

“至于他么,他叫……”

“慕罹。”阴郁的黑衣男子冷冷地吐出。

陈悦冷眼相观,道:“不知这位慕少侠何门何派?”

“无门无派。”

陈悦就这样被硬生生地挡了回去,他强压着火气,故作冷静地说道:“眼下刚出了事故,欧阳少主还是小心为妙。”面对陈悦的含沙射影,慕罹瞳若深潭,波澜不惊,似乎是不屑与他争论。“慕罹在路上救了我的性命。”秋明洌一合折扇,正色说道,“他手刃了那些手段残忍的土匪。我信任他。”秋明洌将我字咬得极重,傲气地挑眉瞪了一眼陈悦,目光交汇之间便是水火相遇。

土匪手段残忍?只不过是秋明洌帮慕罹隐瞒了他的手段。

欧阳枫感到火药味渐重,作为主人家自然而然在中斡旋:“明洌,这是青城派虚无脉首座万俟珏道长,这位是回生谷医侠辛彩姑娘,这位是青城派掌门的高徒陈悦大侠,还不拜见?”

说罢,欧阳枫又转向青城派回生谷诸位:“各位前辈,这位是红袍山庄的四公子秋明洌,年纪尚轻,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万俟珏一听红袍山庄四字,先是措手不及地楞了一下,尔后立刻笑颜一展,道:“原来是秋庄主的四公子。贵祖上原是本派的俗家弟子,贵庄秋水剑法与青城剑法也是一脉相承。当年贫道与秋庄主一别已匆匆二十年。不知秋庄主而今如何?身体可还康健?”

秋明洌听着这些渊源听得不耐烦,但出于礼貌也礼节相应,举扇说了句:“康健得很,有劳道长挂心。明洌在此见过各位前辈了。”

众人寒暄之时,一众家仆走在绿衣女子两旁,步履匆匆地走来。

“少主,倾璇姑娘带到。”

倾璇面如玉刻,双目平静不起涟漪,双手叠在小腹前,清风拂草般地稳稳走来。一双冷峻如冰的眸子悄然间有了变化,瞬时的秋波流转如春光乍暖,冰雪消融。倾璇先是向众人礼貌地行了一礼,抬眼望见慕罹,四目交汇间便是意味无穷。而秋明洌生性敏锐,也察觉到了一丝异样,转头望向身边的慕罹。

“慕公子,能在此处碰见你真是巧了。”倾璇微微一扯嘴角,名门闺秀般落落大方。张若水自作多情地微笑点头,说:“倾璇姑娘,我们又见面了。”一旁的慕罹巍然不动地立着,双眼游离,神色间竟有些惊惶,只管敷衍地道了声“嗯”。秋明洌还听得稀里糊涂,倾璇体贴地补了一句:“慕公子和我是熟识。”这句“熟识”,让慕罹有些受宠若惊地怔住了。

陈悦不屑地扫了慕罹一眼,转向倾璇,道:“倾璇姑娘先别叙旧,我等正要问你饭菜有毒一事。”

倾璇抬首毫不避忌地直视欧阳枫双眼,清秀容颜如染霜华,淡淡道:“每道菜都会由欧阳少夫人用银针试三次,中毒之事与倾璇不相干。”陈悦一见她满眼的冷傲,顿时心中怒火暗烧。万俟珏见状一步踏出半挡着陈悦,道:“我们并非怀疑倾璇姑娘下毒,只是,请问姑娘,是否有可疑之人进出过厨房?”

倾璇目光稍一柔和,眼波一转,道:“厨房里帮忙的都是烛庸城的家仆,只有一人,便是眼前的张公子。”张若水点点头:“是我没错,我就看了一眼,也没瞧见什么可疑之人。”这样万俟珏哭笑不得,这个天真的小子,竟然自然而然地把自己算成了“可疑人”之外。

倾璇蛾眉微蹙,略一沉吟,道:“如此,便没有其他人进过厨房。”欧阳枫眉宇一沉,道:“难道是酒水不成?拙荆只顾着试菜,却忽略了酒水!”辛彩眼珠一斜,略一思忖,道:“这不可能,红桑子虽无色无味,可是入酒便化作红色,旁人一看便能察觉。”听完此话,欧阳枫耷拉下肩膀轻叹一声,看来,线索全无啊。张若水万俟珏等人都低眉深思,慕罹和秋明洌初来乍到,也从他们的言语中明白了七八分。倾璇面无表情,眸如静湖,只管袅袅婷婷地伫立着,真如传言中一般,宛若一尊玉观音。

而一边的陈悦火气未消,看倾璇更是越来越觉得蹊跷。他一掌拨开万俟珏,蛟龙出海般步出,喝道:“饭菜之事你比任何人都清楚,饭菜有毒于你也脱不了关系,你是不是天颜阁的人,在打湛泸古剑的主意?”陈悦五指大开,对准倾璇的脖颈,步如龙行,一个擒拿手便朝她袭来。倾璇凤目一瞪,错愕着眼色,被这气吞山河的气势震得脚步不稳,身体后倾。

“你还有些身手?”陈悦惊讶地竖眉,更不会善罢甘休了。

滴水落地的刹那间,慕罹鱼鹰凫水般侧身步来,黑袖宽展如苍鹰展翅,一把将倾璇拦腰抱起闪到一边。未等倾璇站稳,慕罹将手一放,举剑挡在身前,将倾璇一把撩在身后。

“你!”大师兄宽袖一挥,将手背在身后,满眼威严地瞪着慕罹。“不是她。”慕罹冷颜说道,丝毫不被陈悦的虎豹之气所恫吓,也不管他是不是什么青城高徒,青城派的未来掌门人选。慕罹稳稳挡陈悦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目光没有丝毫闪烁。

“你怎么知道?”陈悦微斜着眼睛将眼前不知轻重的不明少年扫视了一番,尤其是他挡在身前的长剑,语气尖酸地念着他的名字。慕罹所持之剑的剑鞘平常无奇,仅仅是普通的蟒皮草草地裹在轻薄的木壳上,或许正因如此,更加深了陈悦对他的轻蔑。

一个来历不明的三流剑客,陈悦将眼一白,心里暗暗地骂道,丹田凝气,内力渐渐运于掌心。而慕罹似乎也感受到了他隐隐透出的杀气,另一只手缓缓握紧剑柄,随时准备拔剑出鞘。众人看这架势都不自觉地大惊,张若水看得心惊肉跳,害怕大师兄败下阵是正常的,但是他竟然也悄悄注意着那个冷峻的黑衣剑客,怕他输给大师兄。

“毒不在饭菜里!”一个清灵的女音的打破了剑拔弩张的局面,除了四目对视的慕罹和陈悦,大家都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紫裙嫣然的景澜拿着筷子走到众人面前,道:“毒在筷子里,这些筷子,已经被红桑子的毒汁浸泡过一天了。”众人皆是惊叹,欧阳枫更是惊愕万分,小心翼翼地拿着景澜手中的木筷端详着。

景澜继续说道:“再好的炼毒术也是有破绽的,红桑子带有的果香味不能完全除净,这筷子虽然沾着鱼汁,可仔细一闻还是有淡淡的果香。”说着,欧阳枫便将鼻翼贴近木筷,立即被景澜挡下:“不可,欧阳少主,红桑子的气味也是有毒性的。”

欧阳枫连忙放下筷子交还给景澜,道:“那么姑娘怎么……”景澜莞尔一笑,道:“我从小尝遍百草,现在早就百毒不侵啦。”一边,秋明洌默默盯着这俏丽的苗家小姑娘,暗暗赞赏着她身姿窈窕,容颜秀美。景澜说着从身后的宴席上取来一杯酒,将筷子浸在酒中,木筷一与酒接触,丝丝红烟便逐渐在酒中弥漫荡漾开来。

竟然有人把毒下在筷子里!众人面面相觑,又是一阵后怕,几个青城弟子暗自庆幸先用汤匙舀文思豆腐喝,否则如今也和韩师兄一样不省人事了。

“这不是我欧阳家的筷子!”欧阳枫惊呼道,“我欧阳家的筷子,是和柴窑的瓷器一同订制的,筷子的头上都会镌刻细小的小篆体欧阳二字,各位请看,这只筷子上根本没有!”张若水一听此话也抓起身旁席桌上的筷子仔细看着,也不管什么毒不毒的,道:“这支也没有!”

万俟珏脸上肥肉一抖,缓缓道:“看来,宴席的筷子已经被掉包了,欧阳少主,你可从此处查起。”欧阳枫对着万俟珏恭敬地一抱拳,道:“晚辈明白。”倾璇一见事情水落石出了大半,不禁轻舒一口气,道:“既然真相已经查明,那倾璇先告退了。”慕罹紧紧盯着她,似乎很不愿她消失在自己眼前。

欧阳枫转身,彬彬有礼地对倾璇说:“倾璇姑娘,方才误会了你,真是抱歉了。”倾璇依旧花容冷淡,客气地说:“欧阳少主只是心急罢了。”又轻声道了声“告辞”,便绿裙一摇,清风扫过般离开。面对这冰山美人,秋明洌一合纸扇,扬唇笑得邪魅。慕罹则是淡淡扫了一眼,眸中泛起了层层涟漪,刻意地将头别开。

之后,欧阳枫对各位长辈表示了歉意,几行人便各自回到了厢房。

厢房之中,房内烛光熠熠,欧阳少夫人衣衫整齐地正坐在桌边缝补衣服。欧阳枫不语,径自坐到她对面,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欧阳夫人立刻放下手中针线,唤道:“相公——”,欧阳枫有些不耐烦地抬眼,冷冷道:“泠儿,你先去睡吧。”

欧阳夫人起身拍了拍欧阳枫的肩,一边替他捶着背,一边软语轻轻:“还在有心今日之事吗?”欧阳枫呼气长叹一声,并不作答,欧阳夫人也不敢再多说。过了良久,欧阳枫才喃喃说道:“明天我去杂事房看看。”

另一边,韩羽萧完全置身于梦寐,躺在榻上纹丝不动,只有胸脯微弱地一起一伏。张若水眉不展,用手背试了试师兄的额头,还好,没有发高热。他揉了揉眉心,自我安慰着,师兄倒是赚了,今夜,怕是有许多人难以成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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