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忆虽说现在还不是很懂验尸，但旁观也许多次了，尤其是看人看的很清楚。他观察到，其实真正最快结束验尸的是京城来的林仵作，大约是长期跟在滑头的王飞英身边的原因，他自己结束验尸后，见身旁二人还在检查，也不敢立刻结束，可能是担心萧忆怪他验尸不细致，硬是在那儿磨磨蹭蹭的等第一个人停下，自己才停。
而那县衙的中年仵作看样子就是实实在在的那种人，哪里比的上京城的仵作花花肠子多，自己结束了就结束了。
这下还在忙活的就只有卢荣一人了。少年并没有受到二人停下的影响，依旧在女尸旁比比划划，动作乍看之下有些慢吞吞的，叫不了解他的人看着都有些着急。
萧忆也不等他，直接唤那县衙的中年仵作，叫他报告验尸结果。
那中年仵作很守规矩的向萧忆行了个礼，才道：“启禀大人，此女是从山崖坠落而亡的。”
接着是一片沉默。
等了好一会萧忆才问：“完了？”
“是。”那中年仵作脸上明摆着就写了“我讲完了”四字，但被问话了还是又解释了句，“身上有多处摔伤骨折，是摔死的不会有假。”
饶是萧忆平日里心里素质再好，此时也忍不住与身旁的甄琬对视了一眼。这地方上的仵作他没有接触过，不说跟甄琬比了，就是京城里随意抽一名仵作出来，验尸结果也不可能说的这么随便。看来在验尸方面，天子脚下和地方上面的差距还是很大。
“林仵作以为呢？”萧忆又转向王飞英带来的林姓仵作。
林仵作心中一喜。三人验尸，他的上级王飞英又不在，他本不想做出头鸟，但见另外两人，一人慢吞吞不熟练的样子，另一人又太不专业，明显是到了自己表现的机会了。
萧忆可不是别人，是大理寺少卿，是王飞英的直属上级，若是得了他的青睐，自己还不得飞黄腾达了？
当下林仵作就夸夸其谈起来：“尸身生前约是十四至十五岁的年纪，身上有多处擦伤，其中右侧头骨、手臂、左侧腿部有不同程度的碎裂，应是身体在滚落的过程中撞到沿途的利石造成的。”
“嗯，那么你的结论呢？”萧忆问。
“结，结论？”林仵作一愣，他也能写一手漂亮详细的报告，不然如何能被王飞英看中？可结论，他好似从来没有下过，这不是官员大人的事吗？他们只负责呈上报告就好。
可萧忆问了，他自然不能什么也不说，只好绞尽脑汁挤出一句话来。
“此女应是从山崖坠亡的。”他干巴巴的说着，只想找个地洞把自己也埋了。讲了半天，萧少卿要的只是一个结果罢了，如此一来，他与那县衙的小仵作说的有什么区别？还没人家干脆利落。
“是么？”萧忆又问，“那此女是失足跌下，还是被旁人推下，你可能看出端倪？”
这个问题林仵作倒是答得极快：“还行萧大人恕罪，推落山崖不比利器伤人，是无法在尸体身上留下痕迹的，这个光凭我等仵作判断，是无法定下结论的，还需查看现场。”
想了想又补充了句：“看现场是否有打斗痕迹或是旁人的脚印。”
说完便闭了嘴。他觉得自己已经答的很合理很完善了。可萧忆面无表情，叫人看得出他是不是很满意的。
他们只是仵作罢了……还指望他们看尸体，就能看出凶手姓甚名谁来的？
“卢仵作可检查完了？”突然听到萧忆发问，众人转过身，见卢荣已站起身，也正擦拭着自己的手。
“是。”卢荣郑重的点点头，“禀萧少卿，以我观之，此女只怕是被人推落山崖，或是在被人追逐的过程中失足跌落的。”
同样是掉落山崖，卢荣做出的分析明显更加大胆细致，叫令两名仵作很是吃了一惊，这瘦瘦小小的少年竟敢口出狂言。尤其是林仵作，那对卢荣是再了解不过的，当初正是因为年幼没经验被整个大理寺嫌弃，最后稀里糊涂跟了萧忆才走了狗屎运的。
怎么才隔几个月，他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萧忆嘴角勾起，问道：“何出此言？”
“萧少卿请看。”卢荣手指向女尸的足部，“鞋袜以及裙摆的部分几乎全部沾上厚重的泥土。但是此女的死亡时间大约在六个时辰以前。洛城这几日虽多雨，但六个时辰前雨已停，山上吸水快，正常行走在山路上不可能溅上如此多的泥土，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名女子死前，是曾经在山上过奔跑的。一名女子为何会在山地奔跑？洛城附近应是没有野兽的，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她在被人追逐。”
众人随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过见女子鞋上粘粘着大块的土块，那都不算在泥上走过路，是把脚放在泥坑里泡过的。
“无稽之谈。”却听那名中年仵作突然开口，“每人走路方式不同，你又未去现场勘探过，因为沾上的些许泥土就做出这样绝对的判断，未免太武断了些。”
“当，当然不止这一点原因……”卢荣猛然被人堵住，面上飘过一片绯红，紧张的心突突跳，下意识就去看萧忆。
“你继续说。”萧忆并没有认可他或否认他。
然而站在萧忆身后的甄琬却冲卢荣鼓励的笑笑，轻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甄公公……不，甄娘子点头了！卢荣突然感到一阵令人鼓舞的赞同，很快恢复了自信。
“第二点，此女的左腿的腿骨是断裂的。”卢荣屏气道，“但若仔细按压观察就会发现，腿骨断口较为圆润接近，不可能是近两日新断的。说明她的这条腿在她坠崖身亡以前，就已经是断裂开过的！”
所有人，包括没有机会靠近尸身的甄琬，都是闻言一怔。
“你这前后言论也是相悖的。”林仵作为了驳回面子，此时也大胆开了口，“哪有人断了腿还能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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