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昭眸中有笑，有许多感慨，果真是被人宠着长大的啊！
他继续往前，语气依旧淡淡的：“休息够了，不怕了，就继续埋匕首。战场上，丢下武器逃命的，本将军还第一次见。”
秋景伦等人后撤的脚步慢了，觉得……似乎有些丢人。
“可不是，一只蜈蚣吓退一队兵，说书人都不敢这样讲。”古凰儿接口。她和夏昭不同，她是纯鄙视。
秋景伦等人的脚步更慢了，当差这么多年，从来被人敬仰，何时被人如此讽刺过？关键是，他们还无从反驳。
没有人说话。
两个人往前，一群人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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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昭和古凰儿很快来到方才蜈蚣出现的地方，他们最先看的是那只断掉的手。
皮仍在，肉化了，骨头露出来，是触目惊心的黑。
两人对望一眼，皆看见对方眸子中的惊骇与谨慎。
“照这个毒性，最多再一盏茶时间，皮也会化掉。”古凰儿说着，从裙摆下方扯下一截布料，叠了四层，垫在手上，想去抓那只断手看看。
“我来。”夏昭伸手，掌心向上，问古凰儿要那截叠好的布料，很理所当然的语气。
古凰儿看看夏昭，没给他布料，反而掌心猛的一握，将布料收起，走到不远处一棵枯树旁，从树上折下一截树枝。
“干嘛非要用手？咱用筷子。”树枝一分为二，古凰儿晃了晃，有些得意。
夏昭亦笑，他看着古凰儿再次蹲下，用树枝夹在断手手指最顶端位置，抖了抖。
黑色枯骨簌簌落下，连带着黑色液体。
腥臭扑鼻而来。
古凰儿忙捂住鼻子，然后看见夏昭笑眼看着她。
“你在笑什么？”别人都断手了，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上午凌王殿下在问毁尸灭迹的方法，这不，又多了一种。”夏昭敛下笑容，接过古凰儿刚用的树枝，在黑色枯骨上搅了下，只见原本连在一起的指骨一节节断开。
“老实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剧毒的虫子，毒性堪比化尸水，连骨节处的软骨都融化了。”夏昭说着，起身走到被秋景伦钉在地上的蜈蚣旁。
平日看到的蜈蚣大多是红头蜈蚣或黑头蜈蚣，这只蜈蚣却是五彩斑斓的：红色的头，蓝黄相间的背，黑色的足。
它足有一根筷子长，尚未死透，头尾疯狂挣扎，上百只足跟着一起摆。
夏昭拿着刀柄，将刀刃往蜈蚣体内插.入更多，然后举起来，露出蜈蚣橙色的腹部，问古凰儿：“小姐，你怎么看？”
“结合先前村民的死亡情况，我有三种猜想。”古凰儿说。
“第一，如乔大人所说，有人在这里炼制蛊王，把许多毒虫放在一起，让它们自相残杀，活到最后的就是蛊王，这只蜈蚣不一定是最后一只，但一定是最后一批，其毒性比先前咬伤村民的厉害太多。”
“第二，这座山的山腹生活着许多剧毒之物，大火打开了那条通道，导致这些剧毒之物纷纷跑了出来，否则无法解释蛇虫一日比一日多。”
“第三，虫子在进化，它们吃掉其他有毒的虫子后，自身体内的毒素就会大大加强。我记得曾经在小伯的书上看过一种青蛙，毒性很大，也是五彩斑斓的，平日吃毒虫，再把毒虫的毒性吸收转化为自身的毒液。”古凰儿顿了一下，显然很倾向第三种猜想，“是不是和这条蜈蚣很像？”
“是很像。”夏昭说，“但你没法解释山上毒蛇毒虫越来越多，炼蛊和进化都基于弱肉强食，毒蛇毒虫数量应该越来越少，直到趋于稳定。”
古凰儿点头。
夏昭继续：“通常来说，蛇虫鼠蚁会躲着人类，这是天性，特别是人多的地方，可按照乔大人的说法，这些毒物几乎每天都会来围攻他们。”
“我也有两种猜想，第一，他们所住的院子，有吸引这些毒物的东西；第二，这些毒物受人驱使，也许是为了给朝廷下马威，也许是报仇，也或者有更深的计较。”
“更深的计较？比如？”古凰儿好奇这更深的计较会是什么。
“比如我们的天命小凤凰，其实是带来祸端的灾星。”夏昭说，“不过从云泾山经过，大山就起火了，烧死无数山民，随即大山深处跑出一群毒蛇毒虫，洪水猛兽般攻击人。”
“然后呢？”古凰儿再问，不愧是阴谋家，瞧瞧！
“然后……”夏昭想了想，“如果再狠一点，可以让这些虫子四处咬人，激发民愤，让百姓请命，杀了灾星以慰天道；如果不那么狠，找其他人把虫子灭了，把你赶到边疆，天命小凤凰其实另有其人。”
古凰儿听得一愣一愣，很感慨道：“我忽然发现，把你留在边疆真是屈才了。你这样有‘智慧’的人，就应该在朝堂，保证看谁不顺眼，谁落马。”
这一瞬间，她好想拉着古翰林，叫古翰林好好看看这个男人：太子和夏昭，究竟谁更像毒蛇？
夏昭显然猜到古凰儿正以最大恶意猜度他，便道：“你非要问，我只是提前做最坏打算，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他顿了一下，似有感触：“朝堂争斗虽看不见鲜血，却远比边疆惨烈。”
古凰儿不认同，她亲眼看见的朝堂争斗只有一场，鲜血浇灌泥土，眼前人拿着眼前刀，刀上全是血，他站在血泊中，远远看着她。
这是她记忆最深的一幕。
她几乎是木然的将视线移开，这一生，应该不会重复那个噩梦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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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
有人给受伤的羽林军包扎伤口，更多的人看着夏昭和古凰儿，他们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肯定是讨论虫子。
男子拿烤串般举着那只垂死挣扎的蜈蚣，一点不畏惧它从刀上掉下，女子站在旁边，同样一点不怕，周围地上是装匕首的箱子，有两个踢翻在地上，匕首散了一地。
“我们这样，是不是有点丢人？”
“不只是一点，胆子还不如个女的。”
“那女的是谁？胆子贼大，还是女的吗？”
“我猜八成是古凰儿，要不，我们继续过去埋？”
“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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