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的时候，金敏没了生息。
金玲整个人像是成熟了不少，不再像之前那般天真活泼，平日里沉默寡言，十分沉稳。
赵芸知道金玲的心结，遭遇这样的变故，人总会变的。
三人将金敏下了葬，寨子恢复到了荒无人烟一片破败的景象。赵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上前拍了拍金玲的肩膀：“小玲，你愿不愿意跟着我？”
就算金敏没有托付，赵芸也是这么打算的。
虽说与金玲相识不多久，可是她是打心底地觉得金玲与她十分合拍，她很喜欢金玲这个孩子。出门在外，多带上一个人确实十分不便，可是也并非会影响全局，等到回了京城，端王府也不会缺这一口饭吃。
金玲一愣，面上有些犹豫：“芸姐姐我……我再想想……我、我不是不喜欢你，可是我舍不得这里，也舍不得姐姐……”
越到最后声音越发失落，金玲的心思，赵芸理解，点点头也不要求她立刻作出决定：“我明白的，你不必紧张。我们还会在镇子上多留三日，这三日你若是下定了决心，随时可以来找我，就在先前那家客栈。”
金玲咬唇点了点头。
赵芸将要离开之际，忍不住多了嘴：“你姐姐……很担心你，她曾经特地拜托我照顾你。”
金玲眼中迅速积聚着泪水，她唇角轻扬，看着赵芸，语气中带着自豪：“我姐姐很好的，对吧？”
赵芸微怔，而后随着金玲也笑了起来：“对啊，特别好。”
回到客栈之后，赵芸还是有些唏嘘。
“天底下真的还有那样的父母，实在是可怜了这一对至纯至善的姐妹。”赵芸叹息。
楚裨撩了撩衣袍，坐在了椅子上，随手翻开杯子倒了一杯茶，轻抿一口，只觉得茶水的口感十分差，眉头狠狠地皱了一下。
听到赵芸的慨叹，楚裨神色未变：“这个世界上有疼爱子女的爹娘，便也会有将子女视为陌路的爹娘。人生来便是独立的个体，没有谁能够为一些虚无缥缈的事情便会只付出而不求回报地对待他人，血脉亲情不能，恋慕友谊亦不能。这个世界上，亘古不变的，唯有利益。”
楚裨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平淡的像是置身事外，可是赵芸知道平帝一直以来如何对待楚裨，心中未免有些心疼。
她笑了一声，语气随意：“你这是谬论，世上还是存在一些纯洁无瑕的感情，民俗流传，话本传奇中不知歌颂了几何，你总该相信吧？”
“信不信无关紧要，只不过，传说也好，话本也好，歌颂的故事大多都是荡气回肠的，荡气回肠的故事，往往都会以悲剧结尾。人活一世，有谁非要冲着悲剧而去？”楚裨挑了挑眉。
赵芸不知从何反驳，一时语塞，过了一会佯装嗔怒：“那你对我呢？啊我知道了，你是不是一直贪图我的美色？”
“……”楚裨抚了抚额角，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无奈一笑，“我当然不是无欲无求，芸儿，我也有七情六欲，也有自己的私心。利益，并非只有物质才算的上，每个人想要的各不相同，分量也各不相同。我对你的确有所图，我要你一直在我身边，永远也不离开我……”
赵芸哑然。
楚裨的话十分有道理。没有什么情意会是绝对而不加辩驳的，感情都是不纯粹的，是需要交换的，不过人与人之间想要交换的筹码不一样，有大有小罢了。若是楚裨对她不假辞色，对她的真心视若无睹甚至狠狠践踏，她还会对楚裨死心塌地吗？
这个问题尖锐又现实，光是想想便能让人一身热血转冷。
可是思考这个问题又有什么意义呢？
假设的一切又不会发生，何苦为了这种事情让彼此的心之间产生隔阂？
赵芸伸出手抵住楚裨的唇，认真的看着他：“不论如何，你还有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永远不离开。”
赵芸眼中的坚定打动了楚裨，楚裨失笑，拉着赵芸将赵芸拦在怀中。
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了不同寻常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两人俱是一愣。赵芸离开楚裨的怀抱，楚裨起身，两人朝着窗边走去。
窗子甫一打开，一个黑影便闯了进来。赵芸定睛一看，发现是一个雪白的鸽子，脚上绑着一个小小的竹筒。
虽说一直知道楚裨和京城还保持着联系，但是这还是赵芸第一次看见有鸽子送来信函，一时也有些好奇。
赵芸伸手摸了摸鸽子，鸽子十分温驯，任由赵芸摸着，除了脑袋，身子一动也不动。赵芸越看越欢喜，扭头想问问楚裨这鸽子什么品种，却发现楚裨神情十分严肃，于是也不由得正色起来：“怎么了？可是京城出了什么问题？”
楚裨没有直接回答赵芸的问题，而是顾左右而言他：“这是安老的来信。”
“你怎么知道？”见楚裨还未拆开竹筒便已经知道来信之人，赵芸越发好奇，寻常情况有人报备，若是安老来信，则说明事情不是与他们出来的目的有关，便是事情已经严重到了必须由他出马的地步。
“这是血鸽，出来之前安老便与我约定，若是有急事，便用血鸽联络。一对血鸽只认一个主人，只要被联系之人身上带着信物，无论天涯海角，血鸽都会找到。”楚裨一边伸手解开竹筒一边说道。
“雪鸽？因为它一身白羽吗？倒是挺贴切。”赵芸的注意力完全在血鸽身上。
“不是，是鲜血的血，你看它的喙与眼珠，像是血一般。”楚裨摇头。
赵芸这才发现鸽子的喙与眼珠当真是鲜艳的红色，不由得啧啧称奇。
楚裨三两眼便看完了信上所有的内容，眉关紧锁。
“信上说了什么？”赵芸看着楚裨的神情，出声问道。
“芸儿，看来我们要打道回府了……”楚裨沉声说道。
“打道回府？回京城？可是明明梵云木……”赵芸不由得有些着急。
“安老说的紧急，不能再推了，先回去再说吧。索性北疆也不是很远，等回了京，也可以再派人出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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