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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大昭西桓,迷离5

翌日黄昏时,马车终于是入了西桓都城。

西桓守城似是并不严格,凤兮身在的马车毫无停下受检,畅通无阻的入了城门口。

缓慢颠簸的马车内,凤兮盘腿而坐,兀自练习内力,而那本是靠着车壁小憩的顾风祈则是睁开了眸子,儒雅的面容漫出了半许淡笑。

车外人声鼎沸,路边小摊的商贾叫卖一片,路道行人也走走停停,交谈之声不绝于耳。

然而不多时,周围嘈杂的嗓音却是消失无踪,马车似是行至了一条人少孤僻的街道。

正这时,顾风祈的身子朝凤兮慢腾腾的挨近,唇瓣内温热的气息喷在了凤兮的侧脸,略微酥麻:“清娴,已是入了西桓都城呢,如今,我们倒是该逃了。”

凤兮调整内息,稍稍掀开了眸子,转眸一望,便见顾风祈那张儒雅温润的面容甚近。

她将他的面色略微观了一眼,而后自然而然的将身子朝旁边斜了半分:“你想好如何逃了?”

顾风祈坦然摇头:“没有。”说着,见凤兮眉头一皱,他又儒雅平和的补了句:“不过倒是可以先药翻这些人。”

凤兮眸色微动,心底漫过半许赞叹:“清隐果然好计策。”

他慢条斯理的坐端身子,随即伸手将身上的细绳扯下,随即又将凤兮身上的细绳也扯下,迎上她的目光便淡然低笑:“在下出药王谷时,身边着实没带什么药粉。我瞧清娴袖子里的东西委实是不少,不妨拿出来一点?”

竟是算计着她袖子里的那些瓶瓶罐罐。

凤兮眸色微沉,心底也是滑过几许无奈与不畅。

自她那日在药王谷的药房内偷拿了不少装有毒粉毒丸的瓷瓶后,这人夜里归来,竟是对她的此中行径了如指掌。

她也不是极为宝贝这些药丸,只是这些东西已落入她手里,且她还被他几番调侃,此际这般容易的拿出来,她委实是有些不甘的。

“清隐身为药王谷医仙,身上竟是不带一点可以应急的药?”凤兮按捺神色,面容也分毫不变,嗓音也是格外的低沉而又淡漠。

顾风祈儒雅而笑,俊美的面容温和无害:“在下拥得医仙之名,身上自是带了一些药丸子,只是那些药丸无非是救治人的医丸,至于毒丸,则是一粒未带。”

凤兮眉头一皱,却闻顾风祈叹息一声,再度低言出声:“清娴无须不舍,大不了入得皇宫,我再领你去太医院当场制作些毒丸给你,如何?”

凤兮眸色一闪,神色这才略微松散。

不得不说,前几日虽读了不少毒书,但里面内容终归是有些抽象难懂,若这顾风祈能当场教她制作毒丸毒粉,与她而言自是好处极大。

凤兮按捺神色,瞅他一眼,随即自袖子里慢慢捣鼓,掏出了一只青花瓷瓶。

顾风祈伸手接过瓷瓶,目光在那青花瓷瓶上印刻着的‘七步散’一扫,勾唇笑笑:“这毒粉委实极烈,一撒出去,那些人若是沾染上,无疑会毙命。清娴啊,我们不过是逃路罢了,无须伤人的。”

说着,他极为自然的拎起凤兮的手臂并扯着凤兮略微宽大的衣袖便开始抖动,同时,凤兮袖子里那不少的精小的瓷瓶哗啦啦的落在了车板上。

眼见着袖子里的数十只青花瓷瓶被全数抖落出来,凤兮眼角一抽,脸色当即黑沉大半,淡漠的目光朝顾风祈一瞪,语气都增了几许冷意:“你这是做何!”

顾风祈慢条斯理的逐一拿起那些瓷瓶查看,最后哀然一叹:“这么多瓶子,大多都装的是毒丸毒粉。清娴,你一女儿家,身上带这么多毒药做何!再者,这些药丸皆是价比千金,清娴竟是偷了这么多,在下如今一见,委实是有些心疼了。”

说着,挑中其中一只青花瓷瓶,目光在上面的‘软骨散’三字扫了一眼:“用这东西来药翻外面那些人便成了,倒也算是手下留情,不伤他们性命。”

凤兮沉着脸色将剩余的瓷瓶迅速卷入袖子里,冷漠低沉的道:“没想到你竟还会关心外面那些人的性命。”

她所遇见之人,大多都不会将旁人的性命放于心上,更别提是对自己不利之人了,而这顾风祈却还想着留下这些人的性命,委实是令她略微讶异。

“杀生太多,没准日后是会下地狱的。”

凤兮眉头一挑,落在他面上的目光存着几许不曾掩饰的鄙夷:“你也会怕下地狱?”

大抵是没料到凤兮会这般堂而皇之的鄙夷他,他怔了一下,随即儒雅的面上浮出几许叹息:“清娴近日不仅言语犀利,连眼神都甚为无礼了呢,你如今这模样若让以前那些接触过你的人见了,他们定要咋舌愕然了。”

凤兮眸色微垂,不理他。

顾风祈脸厚,话语不端,她自是一清二楚,也算是习惯了。

不得不说,这人面容儒雅,整个人透着几许仙风道骨,但他那乱七八糟的性子,委实与仙风道骨相差太远。

“软骨散你也拿到了,我们何时行动?”凤兮沉默片刻,转了话题。

说着,目光朝他落去,迎上了他的。只见他那温润的眸子浮出半分微光,随即,他儒雅的面上勾出一抹温润的笑容,只淡然道出二字:“现在。”

说完,他已是伸手朝凤兮递来,见凤兮眸色微怔,他自然而然的缓道:“我牵着你,也好照应着你。”

凤兮眸色一深。

她胸口的伤势并未好,加之身子孱弱,若等会儿跑起来,无疑是跑不远的,若有这顾风祈照应着,没准到时候待她当真跑不动时,她还能吊住他的胳膊,逼得他像在那夜的林子里一般抱着她走。

这想法甫一生出,凤兮便愣了一下。

她历来不喜与人太过接触,更别提这顾风祈也是腹黑深沉之人,但如今,她却是在莫名与他靠近,甚至假设着危机时刻,她想到的也是要依靠他。

她没料到,这还没过多久,她虽嘴上不承认完全信任他,但她心底对他终归是有几分信任了。

“被抓那夜,我瞧你倒是逃跑积极,怎如今真到逃跑之际,你竟是发呆了?”正这时,顾风祈低低的调侃声扬来。

凤兮当即回神,抬眸淡漠的瞪他一眼,随即将手递在了他的手上。

两手相触的刹那,他墨黑如玉的眸子有过刹那的微动,随即,他自然而然的将凤兮的手握在掌心,朝她儒雅而笑:“清娴瞪人,虽比以往无礼,但却是活灵活性,不若以往那般瑟缩如木头,委实无趣。”

说着,见凤兮淡漠的脸色一沉,他面上的笑意深了半分,拉着凤兮便朝车帘处挪去。

“用这软骨散前,我们无须先行服用解药?”凤兮忙拉住他,淡问。

这软骨散虽为服用之药,但也能凭空而撒,效果也不太大减,只不过,这撒在空中的软骨散,难免扩散入她与顾风祈的鼻子里,到时候,她与顾风祈皆种此药,又怎么逃跑?

“清娴顾虑得对,只不过凭你我体质,连那夜客栈内的安息香都不能奈何你我,这软骨散于你我而言,自是无用。”他淡笑低道。

凤兮心底顿时一惊,这才忆起那夜在客栈之内,车外这些人劫持他们时,也是事先朝屋子内吹了安息香。

这几日因着顾风祈调侃于她,加之又要练习内力,她委实没将这事放于心上,但如今突然忆来,这其中委实是怪异了。

难不成,她这孱弱的体质,竟还能抵抗得住安息香,甚至连这软骨散也能抵抗住?

一想到这儿,凤兮神色已是深邃开来,正要与顾风祈言话,不料顾风祈顿时将她一拉,并隔着车帘一掌朝外拍去,刹那,外面那驾车之人闷哼一声,似是跌落下车,而顾风祈也顺势掀开了前方的车帘,不及凤兮回神,他已是带着凤兮跳下了马车。

大抵是受了惊吓,马儿也是四名一声,四蹄腾飞,拉着空车便飞速跑远。

那驾车之人被顾风祈拍落在地,又顺势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整个人灰头土脸,然而待稳住身形之际,朝顾风祈落来的目光却是犹如利刀。

正这时,周围响起一片片抽刀拔剑的声音,凤兮转眸一望,便见身边已被十几名黑衣男子持刀围住,肃杀之意森森,压抑冷硬之气蔓延。

凤兮眸色微紧,身子不由朝顾风祈靠近了几许。

顾风祈则是长臂朝她一揽,顺势将她揽入怀中,正待她眉头一皱时,他却是朝周围剑拔弩张的黑衣人们勾唇一笑:“动刀终归是伤和气。在下不欲杀生,望诸位识相,莫要再为难我们。”

“我看皇子殿下才该识相一点。”这时,对面一名高瘦的黑衣人冷言道。

他嗓音一落,后面那辆马车旁,一名黑衣人自车内拎出了两个八九岁的孩子,那两孩子皆浑身被绑,动弹不得,清秀的面容透着惊恐与怒意,甫一见得顾风祈与凤兮,那两个孩子皆红了眼:“主子,姑娘。”

荨儿觅儿。

凤兮眸色一紧,冷眼朝那出声的黑衣人落去:“你们竟要以孩子相逼?”

大抵是瞧出了面前的阵状,荨儿与觅儿忙吸了吸鼻子,朝顾风祈道:“主子,你带着姑娘逃吧,不用,不用管我们。”

稚嫩发颤的嗓音,却是无与伦比的坚定。

那道纯然且带着隐隐哭腔的嗓音瞬间击中凤兮的心底,令她心头刹那间波动难平,冷意浮生。

究竟要有多大的信念与勇气,才能让这两个八九岁的孩子这般的无畏?她也曾是孩童,也知那濒临死亡的绝望,但她却从未如这两个孩子一般,能自愿舍命。

再者,她与她们认识的时间并不长,她们如何能做到舍了自己的性命,独独让顾风祈带着她这个外人逃走?

“皇子殿下还是束手就擒吧!上头吩咐要将皇子殿下安然无恙的带到,我们也实在不愿与殿下交手,以致伤了殿下。”正这时,那个方才出声的高瘦男子再度发了话。

凤兮冷眼观他一眼,目光朝顾风祈落去,大抵是被荨儿与觅儿的反应戳了心,凤兮只觉怒意蔓延,开口朝顾风祈道:“清隐公子还在顾及什么?这些人以荨儿与觅儿来威胁,难不成你还要手软?”

顾风祈坦然一笑:“终归是人命呢。若这些人没将我们带回去,怕是死路一条!”

“都这时候了,你竟还想着仁慈!”凤兮着实没想到这顾风祈竟还为这些黑衣人想着后果,她忍不住怒了一句,随即当即挣开他的手,夺过他另一只手中的瓷瓶,扯了盖子便朝周围一洒。

淡黄的粉末喷洒而出,异香浮动。

凤兮心底发紧,咚咚直跳,眼见周围黑衣人大多倒下,但有一两个却是纹丝不动,待回过神来后,这两人手中的长剑竟是毫不客气的朝凤兮招呼而来。

凤兮惊了一跳,正要本能的朝顾风祈身后躲,哪知顾风祈竟是突然腾空至不远处并在眨眼间已挥掌击倒了那名挟持荨儿与觅儿的黑衣人。

“主子。”荨儿与觅儿一得解脱,双双扑入顾风祈怀里。

顾风祈揽着她们退远立定,静默无声的朝凤兮观来。

这厢的凤兮倒是委实没想到顾风祈会突然闪开,她如今孤身一人,拼着命,狼狈不堪的躲着那两名黑衣人的利剑。

那两名黑衣人的刀法委实厉害,她身上的衣裙已是被割出了不少裂口,但却极为幸运的未伤及皮肤。

令她诧异的是,大抵是这些日子因为练习内力,她的内功委实精进不少,此番也能有些自如的提着内力运气轻功左躲右闪,不至于极快的成为那两名黑衣人的刀下亡魂。

待即便如此,她终归是太弱,孱弱的身子也难以支撑太久。

“唔。”仅是刹那,凤兮躲避的身形稍稍慢了点,胳膊便被其中一名黑衣人划了一刀。

那皮肉割裂的疼痛骤然惊心,凤兮脸色一白,当即运气轻功退后数步,眼风却瞥着不远处的顾风祈长身而立,宛如看戏,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朝那两名再度迎来的两名黑衣人道:“你们的目标是顾风祈!纵然你们杀了我又有何用?”

这话一落,两黑衣人眸色皆是一深,仅是眨眼间,其中一名朝凤兮袭来的黑衣人顿时调换身形,提刀便朝不远处的顾风祈袭去。

“清娴姑娘委实是恩将仇报!你不将在下拖下水是不罢休吗?”不远处扬来顾风祈优哉游哉的叹息声。

凤兮脸色一冷,心底怒意横生。

也不知到底是谁将谁拖下水!

若非这顾风祈那夜在客栈里将她拖住,她如何能落入这些黑衣人手里?若非顾风祈受人威胁之际还要为这些黑衣人的后路考虑,她又如何能救人心切的先行洒了这软骨散,从而惹得这两个莫名未被软骨散控制的黑衣人皆将矛头指向了她?

不得不说,这一切的一切,罪魁祸首无疑是顾风祈。

凤兮如是想着,心下更是怒意冷冽。

此番仅一名黑衣人袭击她,她倒是不至于太过狼狈,只是没料到她再度躲了几刀后,她身子却是疲惫开来,细瘦的腿骨竟也有些抽筋。

心底顿时涌出几分心惊肉跳与不祥。

不能再怎么耗下去,要不然,她定要成为这人的刀下亡魂。

正想着,她反应又是一慢,肩头又中了一刀。

那皮肉撕裂的疼痛极其强烈,使得凤兮骤然白了脸。

她再度拼命的躲避,眼见黑衣人接下来的一刀令她避无所避,她急中生智,身子顿时腾空一跃,左脚发疯般猛的朝前一提。

那黑衣人大意,委实没料到本要成为他倒下亡魂的女子竟会突然发功,他的肩头顿时被踢中,踉跄倒地,手中的刀剑也落于一边。

眼见那男子要爬起来,凤兮咬牙强撑着身子跃至他面前,又朝着他踢了一脚,不料这一脚动了不少内力,使得那黑衣人当即喷出一口血来,但也方巧将那黑衣人的整个身子提到了他的长刀边。

黑衣人眸色一动,当即要伸手去捡刀,凤兮脸色一变,强行拖着疲惫发疼的身子过去并蹲在那人身边,先那黑衣人一步夺过了刀,待那黑衣人拼命的又要朝她扑来,她心底一紧,猛的将手中的刀子朝他的胸膛刺了去。

霎时间,她只听得一道骇人惊心的皮肉撕裂声响起,随即,有温热的血溅在了她的脸上,血腥味突兀而又浓烈。

她不由瞪大了眼睛,眼见面前的黑衣人嘴角涌出鲜血,双眸圆瞪,霎时便倒地而亡,死不瞑目,凤兮的脑袋骤然一白,心弦一动,身子顿时跌坐在地,满身僵硬。

死了,死了,他死了。

她杀人了,她杀人了。

她两眼慌张,脸色惨白,身体骤然开始难以抑制的发抖。

她历来不曾伤害过谁,纵然以前夜流暄百般想让她杀人,她皆没勇气,纵然以前在右丞府内失手推到了碧夫人而使她毙命,但那也是她不小心,而非她真正拼搏过后杀人。

如今,而今她却是真正杀人了,她杀了面前这人。

血,好多血,好多的血!

她手中方才的那把长刀,彻底贯穿了他的心脉,她清晰的听到了那皮肉裂开的声音,她也似是清晰听到了那心脏裂开的声音,她瞧见了他胸口和嘴角狂涌而出的血,她也瞧见了他满面惨白,圆柱子圆瞪,最后,最后死不瞑目。

她杀人了。历来胆小瑟缩,委曲求全的她,竟是破天荒的自行杀人了。这种恐惧与畏惧之感,强烈至极,令她难以压下。

她心底层层发紧,似被什么东西死死缠绕,呼吸也越发急促。

她忙挪开了眼,伸手抵住狂跳不止的胸口,身形也抑制不住的颤抖,难以消停。

正这时,一道叹息的嗓音响起:“抱歉,逼你杀人,让你害怕了。”

她极慢极慢的抬眸,才见顾风祈已是蹲在了面前,儒雅的面容复杂盈盈,他那双墨黑如玉的眸子也正锁着她,里面深不见底,但那虚浮在眼睛表面的担忧与复杂之色,却是格外的突兀显眼。

凤兮没听清他的话,仅是失神的举着自己的那只沾满鲜血的手,嘴里颤抖的朝他喃喃:“我,我杀人了。”

顾风祈儒雅的面色骤然一变,眸光也格外的深沉摇曳。

仅是刹那,他长臂朝她一揽,拥她入怀,掌心紧紧的将她的头压在他怀里,默了良久,才复杂而又劝慰的道:“我知道,我知道。没事了,过去了,都过去了。清娴,你要记得,你不杀别人,别人便要杀你,你想要强大,你的手上,便不可能不沾鲜血。”

凤兮浑身瑟瑟发抖,此际却是将他的话听进去了。

她再度如溺水之人找到了浮木一般,双臂紧紧的缠紧了顾风祈的腰,脑袋也死死埋在顾风祈那温热的怀里,沉默着。

她知晓的,其实她都知晓,她不杀那人,那么死的人便会是她。她不过是在自保,不过是不得已,然而这杀人的震撼,的确是令她难以回神,更别提镇定。

“清娴,你不能怕这些。今日你能出手杀第一人,日后,你也要出手杀接下来的人。你身为凤命,一朝涅槃,终归是要自行强大,甚至有时,也需双手染血的。这是你的命,你避免不了的。”头顶再度响来顾风祈叹息且略带劝慰的嗓音。

凤兮侧脸紧贴他的胸膛,双臂再度将他缠紧半分,纵然身子依旧颤抖,但她神智却是逐渐恢复过来。

“我不是凤命,我也不想强大,我只想安稳过日。”她默了良久,再度紧着嗓音道出了这句话来,然而不知为何,大抵是这念想在她的心底存在了十几年,直至今日依旧无法实现,那种怅惘失落之感郁积而来,当即令她心底深处涌出几许莫名的酸涩,连带眼睛都酸疼了。

“会的。你以后定能安稳过日的。到时候,天下大定,民生安泰,你便能寻个你喜欢且对你好的男子,陪你夕阳西下,陪你安稳过日。”

对她好的男子?

凤兮被这几个字眼似是刺中了心脉,脸色越加的发白,未言。

“主子,街头好像有人来了。”正这时,觅儿紧着嗓音道了一句。

“嗯,我们入宫去。”顾风祈低低的应了一声。

嗓音一落,他已是抱起了凤兮,缓步朝街头的另一方向行去。

夜色降临时,冷风微盛,透着几许刺骨的凉。

西桓都城正中,大昭之国那座金碧辉煌的偌大宫阙早已点满了宫灯。

宫阙之内,朱红巍峨的殿宇交错,灯火重重,亮如夜里繁星,辉煌大气,奢华之意难掩。

彼时,凤兮早已换却了身淡紫衣裙,这衣裙是顾风祈吩咐宫人送来,厚实而又精致,委实华丽。

她肩头与胳膊上的伤势也被荨儿与觅儿处理了,腹中还吞下不少舒经活络的药,那两丫头就差点紧张得要让顾风祈亲自为她剥衣施针。

此际正值清闲,加之顾风祈不在,凤兮闲散的倚靠在一座壮丽宫殿内的窗台边,目光朝外细细打量,只见外面廊腰缦回,檐牙高啄,不远处那挂满宫灯的殿宇雕栏玉砌,精致而又繁荣,委实如画里长卷,令人咋舌惊叹。

果真是奢华。

想来自古帝王的宫阙,无一例外是大气而又奢华庄严,她已在南岳宫中见识过了这等奢华极致的场景,本以为再见这些如出一辙的宫殿也该心头镇定,但此番真正亲眼一观,她仍是被大昭这精致奢华的皇宫惊艳住。

“姑娘在看什么?”正这时,觅儿的嗓音由远及近,仅是刹那,她娇小的身子已是趴在了凤兮身侧,两眼朝外好奇张望。

比起觅儿的灵动,荨儿则是要关心人一些,待她小跑至凤兮身边,道出的却是另一番话,“姑娘,外面冷,还是关了窗,莫要着凉了。”

凤兮怔了一下,心头也稍稍一暖,目光朝荨儿望去,只道:“外面宫殿委实好看,我多看会儿再关窗吧!”

荨儿为难道:“可主子离去时,吩咐我们要照顾好姑娘的,万一姑娘着凉……”

见状,凤兮眸色微动,终归是放缓了嗓音朝荨儿道:“我关了窗便是。”

嗓音一落,她已是伸手合上了窗,随即一左一右牵着荨儿于殿中不远处的软榻坐定。

仅是刹那,荨儿又自软榻起身并跑入内殿,待她出来时,手上已是多了件厚实的绒毛大氅。

她小心的将大氅披在凤兮身上,待见凤兮神色复杂的观她,她稚嫩的小脸笑得格外的纯然清洌:“这是主子的大氅,但他却从来不穿。每次主子带我们来这里小住,主子都会用它给我和觅儿披着的。”

披在身上的大氅的确厚实,厚实得令凤兮浑身增了不少暖意。

皆道孩子天真无暇,此际的荨儿与觅儿,便是纯然如清风,稍稍的一言一行,便能让她这个打定主意不信任何人之人心生了几许柔软。

心底微动,凤兮伸手摸了摸荨儿的头,随即拉开大氅将她与觅儿皆裹了进来。

“姑娘真暖。”觅儿笑着出声,说着,娇小的身子朝凤兮挨近,最后轻轻倚在了凤兮身上。

凤兮淡漠的面容浮出几许淡笑,低问:“荨儿与觅儿经常随你们主子来这皇宫吗?”

“不常。主子很少回这里的。姑娘不知,主子每次回这里,都得被他的爹爹和娘亲打的。”

“打?”凤兮怔了一下,目光朝出声的荨儿望来。

荨儿低低的点头,“是啊!主子会挨打的。每当主子回这里,主子的爹爹和娘亲都会举办夜宴,听说是要主子赴宴去挑选女子,主子每回都趁机带着我们出宫去吃好吃的,躲开那宴会,但每次逛完街回到这里,主子都会被打的。”

闻言,凤兮心下倒是了然。

顾风祈被打,想来也因这大昭帝后二人恨铁不成钢,是以气愤难当,才会朝他动手吧?

想来也是,顾风祈经常不回这皇宫也就罢了,待这大昭帝后二人为他操办夜宴,专程让名门闺秀于夜宴等候供顾风祈挑选,然而顾风祈却次次逃走,使得满殿闺秀空等,以致帝后脸面无光,是以帝后二人怒气难掩,顾风祈要遭挨打也是必然。

只不过,她委实是有些想不通了,顾风祈纵然将自己认作是道家之人,不近女色,但娶几个女人放在这宫殿内又有何妨?

正想着,又闻荨儿道:“现在主子也被他的爹娘叫去这么久了,也不知主子这回会不会挨打。”

觅儿的嗓音也透出了几许小心与担忧:“以前主子的屁股每回都会挨上十板子,或是背上被打十鞭子,也不知主子这回究竟是哪里会挨打。”

“挨了打,主子晚上会发烧的。别看主子常日里无什么病痛,但每次病痛一来,主子都像是要去半条命一样。”荨儿说着说着,大抵是当真想起了以前之事,嗓音竟是带了慌张的哭腔。

凤兮顿觉无奈,只道那顾风祈何德何能竟让这两个小丫头为他操碎了心。

暗叹一声,凤兮敛神一番,朝她二人道:“无须担忧,你们主子今夜不会挨打。”

顾风祈回宫突然,待将她与荨儿觅儿三人安置在这里不久后,他便去为大昭的帝后请安了。

想来,这么短的时间内,这大昭的帝后也办不出一个名门闺秀甄选的宴席来才是。是以,若她猜得不错,应是帝后二人见顾风祈回宫,心情愉悦,便留着他多叙叙情了。

“姑娘怎知?”荨儿与觅儿皆抬头朝凤兮望来,眼睛里有些晶亮。

凤兮摸摸她们的头,只道:“你们主子只是去向他的父皇……只是去向他的爹娘请安了,所以便与他的爹娘们吃吃饭,说说话而已。”

荨儿与觅儿半信半疑,但面上的担忧之色终归是稍解。

殿外夜风浮动,宫灯重重。

夜色深沉时,荨儿与觅儿皆困,凤兮便将她们带入内殿,让她们在内殿那张奢华大气的床榻上睡了。

殿内烛火摇曳,灯火微微,光影摇曳。

凤兮坐在外殿的软榻,毫无睡意,她裹紧身上的大氅,不由间,倒是怀念起以前那只喜欢钻在她怀里睡觉的白貂。

记得那夜在客栈被那些黑衣人下药带走,因为她浑身被顾风祈点住,逃跑不得,更无法将床榻上那只貂儿带走,是以后来便与那只貂儿再无相见。

如今更深夜重,思绪突然触及到那只貂儿,心底倒是有些惆怅的。

正这时,不远处的殿门传来轻微的响动。

凤兮循声而望,便见那道屋门稍稍被打开,随即,一抹身材颀长的人夹杂着冷风入了殿来。

隐隐的酒香蔓延,纯洌清透,凤兮一闻,微怔,待见那抹入殿内的人步履蹒跚,身形摇晃,她眼角一抽,目光也增了半许沉杂。

竟然,喝醉了?

亏得荨儿与觅儿一直担心他会被挨打,小小年纪在这冷夜里强撑着要等这人归来,不料待她们撑不住睡去,这人竟是满身酒气的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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