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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爱文学 > 锈蚀的铁冠 > 第九章.欢愉者的彻血魔弹
 
  让我们把时间倒回两个小时前。

  在那一场令娄希与巴萨罗谬达成合作的战斗后,小道格斯这个关键性的线人当然是受到双方重重保护的。

  当然,也可以称之为善意的监视。

  在这重重保护中,想要避开所有人的视线悄悄离开,凭一个普通人的水平无疑是一件难事。

  但是,事实已经发生在这里。

  在幽深的夜色间,小道格斯脚步有些飘忽的行走在月色下,面色极差。

  感受着身体中的异样感,他咬了咬牙,将老板送给他的那把礼物从腰间取下,看着密布经文的枪管,他终于重新获得了一丝勇气。

  ——抱歉,霍尔莫斯先生,我可能没办法完成承诺了……

  包括巴萨罗谬在内的所有人都古怪的遗忘了埃里克在死前曾经的说过一句话。

  “你身上后那个家伙的气息,存在着对方身体丢失的一部分,为了回收自己的一部分重新回归完整,那东西不会放过你的这几天内它一定会回来的。”

  现在,它回来了。

  依照老板教他的使用方法,随着磕磕绊绊的诵念声,经文激活了枪械上铭刻的微型术式,焕发神圣的光泽。

  ——抱歉了,大家。

  怀着无比的恐惧,小道格斯将枪口对准自己的下巴,缓缓扣动扳机,选择以这种方式不让自己的身躯被那个“它”所彻底侵占。

  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却并非是枪声。

  “嘭~”

  温热的吹息拂过了耳朵,模拟的枪声传入其中。

  于是,阴冷的风突然自平地掀起,沙沙作响,就像是幕后黑手的嘲笑声。

  小道格斯无法扣下扳机。

  就像是被凝固为石头一样,在关键时刻,莫名的力量禁锢住了他的行动,接管了它的身躯,让他完全无法进行下一步动作。

  一个只有小道格斯能听明白的声音在他心中响起:

  “我说过了,不要想着逃,也不要想着做什么多余的事情,你身上有着我的一部分,我随时可以接管你的身体。”

  像是锋利的刀刃一般,恶灵的话语直指小道格斯内心中最软弱的一部分,剥开他伪装出来的脆弱勇气,令他顿时失去了拼死一搏的念头。

  附着于人身之后,恶灵同样也被染上了人类的喜怒,以明显听得出厌恶的声音道:“像你这样的血肉种,放在以往我可以一瞬间捏死无数个,除非是有着自身法理的形成界或创造界超凡者,否则像刚才那种监视你的人,就算再多对我都是无意义。”

  小道格斯深吸了一口气,装出一副口不择言的模样,道:“不、不,我是按照你先前的吩咐,如果我的老板再次联系我,就暂时先答应她。”

  “那个女人想尽办法联系你,就为了让你自杀?”恶灵发出不屑的嗤笑声,即使才在常世接触过几个人类,但一些基本的脑子它还是有的。

  他顿时生出急智,故作结结巴巴,像是真的被逼急了一样,生怕恶灵不理解,赶忙解释道:“不,老板她是说……已经知道了大人您的事情……”

  “知道了?”

  小道格斯咬了咬牙,像是终于有了决断:“她说如果我这样做,把大人您逼得现身我才有一线生机,如果大人您真的出来阻止了我的话,就说明我对于您而言还有一定的用处,只要我帮她传几句话,您肯定会答应在事后放了我的。”

  “她教你帮她传什么话。”恶灵颇为好奇,疑惑的问道。

  喉头滚动,小道格斯又吞了一口唾沫,将自己的猜测假接老板的名义说道:“她说……在那场追捕中,大人您也身受重伤,一定没有把钥匙带走的能力,只能把那个东西藏起来。”

  少年古怪的笑了起来,露出唯独不像是他自己的笑容:“你只能选择把东西藏在我的那间老屋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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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是感觉到生人的气息,以老屋的废墟为中心,不知何时弥漫起了一层惨白色的雾气。

  那是足以令人窒息程度的魔性之雾。

  像是某种活着的生物一样,惨白色的浓雾舒展着自己的声音,在其所过之处,一切的声音都被吞没,最终令万物齐齐陷入恐怖的死寂之中。

  雾气的出现是如此突兀而诡异,但凡脑子正常的人都能看出其中的诡异。

  “是因为超凡者的性质激起了变化吗?”

  听着那树叶摇动的隐约沙沙声,在队伍前方的英格尼皱起眉头,心中思索了一会后,抽出一枚牙币捏碎,低颂咒言,使之化作一层荡漾着圣洁光泽的球形护罩缠绕于身旁的巨汉身上。

  “十一号,你去试试。”

  代号为十一的巨汉点了点头,检查了一下状态,深呼一口气后先行踏入浓雾。

  毫无异样,就像只是普通的雾气一样,不要说是腐蚀护罩了,就连视线都没有阻碍多少,轻而易举的便可以透过雾气看到不远处的房屋。

  是的,房屋,就像根本没有在那场大爆炸中倒塌一样,在浓雾中,房屋重新恢复了最初的模样,就连多年风吹雨打所造就的痕迹斗消失不见,就像是全新的一样。

  十一号不断向四周打量,在笔记本上记下那白雾的情况,方便等会向英格尼交差。

  隐约间,一股柔和歌声萦绕在耳畔,却怎么都听不真切,令记录着的他顿时心生烦躁,怎么都无法继续下笔。

  回头望去,同伴们的身影在雾中显得有些模糊,莫名的有些滑稽而可笑。

  十一号的嘴角忍不住掀起一抹笑意,深呼一口气,用这种方式缓解心中的古怪恐惧,调了调耳侧的通讯装置的位置,道:“小姐,雾气里面一切正常,并无明显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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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着已经很久没有传来声音的通讯装置,英格尼的神色略显凝重。

  距离十一号进入浓雾,至今未曾有消息回馈而出。

  就像是浓雾之内与浓雾之外根本不存在任何物理意义上的联系一样,除了偶尔的沙沙声,一切的波动都没有自其中传出。

  到了这一步,根据在来之前便已经得到的部分信息,英格尼心中大抵已经有了猜测,喃喃自语:“规律已经开始歪曲化吗?看来我那位蠢哥哥还真是意外的运气好啊,虽然因此丢了性命,却凭着感觉直接找到了'钥匙'的所在。”

  根据格莱克斯的说法,那枚钥匙是地母曾经还在常世时亲身与歪渊交姌研究歪渊之力的产物,由那具死胎的一部分所化,在没有特殊手段抑制的情况下,会作为一个道标,打开概念意义上的孔洞,从根本上歪曲正常的规律,让周围的一切发生畸变。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当初那位■■■■■在背叛青颈者窃取'钥匙'时,并没有一同将抑制它的容器带走,之后被召唤出来恶灵在重伤后更是没有重新制作抑制设备的能力,想来正是因为这点,这枚'钥匙'才被留在了小道格斯的家中,时至今日,'钥匙'所带来的歪曲化现象,在受到超凡者的刺激后方才当即显化而出。

  所幸,有常世封锁的存在,还只是浅层次的歪曲化。

  虽然损失了一个手下,但英格尼还是微微感到有些庆幸,倘若是真的达到黑暗世界中深层歪曲化的程度,那就不是她一个形成界的祭祀可以处理的程度了,凭借甘美之血的力量,她眼下姑且还有一点将之拔除的把握。

  那里是非常识的领域,在歪曲化的地界,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奇怪,可能会突然走入错乱的时间线,看见本应死去的亡者,也可能会毫无察觉的被某种不可理喻的怪诞现象杀死。

  英格尼曾经有些在青颈者的收藏室里见到过一件从黑暗世界中发掘而出的物品,那是一个被雕琢为天使的模样,完全无法摧毁的石雕,每时每刻都有三个守卫人员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件雕像。

  它有着在无人对它进行观测之时,令所有处于它视线中的生命体消失不见的能力,且至今没有人知道那些被“消失”的人到底去了哪里,究竟是真的死了还是被放逐到某个地方,这一点没有人可以确定。

  它们没有强大的破坏力,但只要满足特定的条件,能力便会强制性的执行,除了创造界的独立存在外,以下的生命体都无法抵御这种不可理喻的怪诞现象。

  令人感到绝望的是,在黑暗世界中,几乎处处都是这种畸变的产物。

  英格尼望着队伍后不动声色的古尔薇格,暗自咬了咬牙,再次从胸口出拽下一条项链,用指甲割断,将六枚泛着一层莹莹血色、有着华丽花纹的牙币取下,丢入杯型虚影之中,口中轻声颂唱古老的咒言。

  “——于此拜请喰宴之主、孕育群山的慈母,恳请欢愉者予我不变者的滋味。”

  瞬息间,言灵的力量灌入杯中使得水面顿时肉眼可见的下降了一小层,令莹润晶莹的骨白色牙币缓缓漂浮到英格尼的面前。

  在饱蘸甘美之血后,这六枚牙币反倒是变得平平无奇,就连原本的花纹都消失不见,只余下一股隐隐约约的厚重气息。

  英格尼神色郑重的摘下五枚经过仪式祝福后被赋予独特意义的牙币,将五根手指曲起,像是装填子弹一样,将一枚又一枚的牙币缓缓推入右手的五个近节指骨中。

  血肉和骨骼在这一刻像是变得无比柔软,丝毫没有起到阻挡的作用,像是天生便如此那般,将兽牙吞入,让五根锋锐的尖端对准外侧。

  【欢愉者的彻血魔弹-山之骨】

  这五枚耗费巨大代价制作出来的魔弹源自地母昔日孕育群山和地上众生灵,将作为长子的十九条山脉吞吃的事迹,在传说中,地母在宴席的最后,曾特意抑制住自己的一部分食欲,保留下来了它们的部分'残肢',请来上一任铸父,将之打造为十九枚拥有莫大威力的'子弹',让它们以这种形式仍然永远被束缚着自己身边。

  即使只有千百万分之一的威力,这一枚魔弹也足以凭本身的特质粉碎一切具备“物质形体”的东西,造成巨大的地形破坏。

  毕竟,当初英格尼设计出这一仪式时,便是为了应对当年各国海军方面所给予的压力,可惜,即使真的设计出了这一针对性的魔弹制造仪式,面对那些移动在海上如山脉般庞大的怪物舰队,这几枚小小的魔弹仍然是难以真正改变局面。

  ——但是,面对这种情况却是刚刚好有用。

  既然明知道有问题,那为何要愚蠢的亲身进去试探?

  从各国海军的围剿中,英格尼学到了一个道理,在达到创造界拥有轻易毁灭一城化身天灾的伟力之前,绝对不要试图抗衡一个国家的力量,即使操控者只是一群凡人,但是在那达到质变数量的火力面前,即使是昔日纵横七海的传奇舰队也只能化作一堆七零八碎的残骸,沉入海底。

  像是架起一门巨炮般,英格尼将自己不算纤细也不算粗壮的手臂对准了惨白色的浓雾,将手指的关节按出一声声脆响。

  “预热……已完成。”

  在沙哑的女声中,一股极为沉重的气息以右手指节处的兽牙子弹中散发出来,像是深埋在大地中一般,完全没有呼吸的余地。

  顺着冥冥中的直觉,'炮口'对准了惨白色迷雾的源头。

  于是,轰然的巨响乍起,让寂静突然降临到了这个世界。

  在如血一般的流光将一切撕裂后,在英格尼前方所余下的只剩下暗沉的红色。

  这是,第一击!

  下一瞬,轰鸣声再一次席卷迸发!

  完全没有一丝的犹豫,也完全没有一丝的迟疑,在那造成莫大声势的第一击后,英格尼不顾身体传来的哀鸣,硬生生摧残着自己的身躯,强行架好炮口,开启第二次,第三次,乃至第四次第五次的炮击!

  几乎没有留下任何一丝喘息的余地,因那沉重无比的轰击而破碎的大地上,只余下了一声声骇人系心神的轰鸣声,令这片土地被生生撕裂出一道又一道的巨大创痕,将早就已经在大爆炸中变为废墟的房屋群更进一步的彻底破坏为四散的飞灰。

  五击之后,惨白色的浓雾彻底消散,整个区域最后仅仅剩下坑坑洼洼的大地,连废墟都称不上,其中看不到半点人造物的痕迹。

  万物都归于寂静无声。

  一切概念最后都需要归于物质,这是常世封锁所构筑的第一重定律,在这重定律的覆盖下,所有的超凡存在都必须要通过物质作为介质才能对物质造成影响。

  歪曲化的区域同样是也需要物质作为载体的,倘若没有了物质载体掩盖,这片区域的歪曲化现象则很容易就被发现,在常世的本能性反击下被修正。

  在死寂与一片膛目结舌中,感受着逐渐褪去的歪曲之理,英格尼表面上极为淡然的说道:“走吧。”

  古尔薇格随着队伍前进,走进满是坑洼的大地残骸间。

  在那些被炮击翻开的土地中,她看到了一具具的即使破碎后仍旧保持狰狞的骨骼碎片,有的大到不可思议、有的泛着金属般的光泽,有的不断逸散出浓厚的灾厄气息。

  很难想象一个小房子到底是如何装的下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生物的,或许也只有在这种被歪曲化现象侵蚀,连空间都被扭曲的区域才能见到这种奇怪的场景。

  歪渊乃是一切畸变之源,不论是活物还死物,就连无形的规律都在它所影响的范围内,即使人类繁衍到了现在,占据喀难世界的主流,经过无数多年来的开拓,却始终至今仍有小半被判定为无可言喻的“黑暗”。

  透过这些在炮击下仍然存留的痕迹便可发现,即使歪曲化现象仅仅发生了几天,造成的影响也不可谓之不大,倘若真的莽撞闯进去的话,恐怕要不了半分钟,就会被这些层次不穷的畸变生物轻易堆死。

  黑暗世界是非常识的领域,在逐渐深入这片废墟的过程中,英格尼终于体会到这短短一句话的真实含义,仅仅是这么一会,她就在一片残骸中发现了十四道可以对自身造成一定威胁的气息,除了具备唯一性的创造界超凡者而言,对于歪渊而言,其下的都是可以轻易量产的东西,若是放在深度歪曲化的黑暗世界中,恐怕距离人均等同于形成界也差不多多远了,更别说那些具备不可理喻性质的怪诞现象的存在了。

  明明歪曲化的现象在逐渐消散,可偏偏在这个时候,甲胄覆盖下的古尔薇格却是突然将眉头皱起,神色有些不是很好的样子。

  作为纷争的魔女,她的直觉正在不断给予她警示。

  毫无疑问,前方有着危险。

  于是,冰冷的声音便自灰黑的装甲下响起,道:“小心,问题还没有结束。”

  ——问题还没有结束?什么问题还没有结束?

  就在英格尼为古尔薇格的这句话而惊诧不解的时候,突如其来的鼓掌声自视线死角处的阴影中传来。

  有人鼓掌赞叹了起来。

  “这位美丽的小姐,能方便说说到底是怎么发现在下的吗?虽然比不得我那几个无面者协会的朋友,但放在正常的形成界潜行者间,我这份技艺也算是少有人能比拟了,再加上刚才那一场借用地母之力的昂贵炮击,消除压力后,本不该有人还能保持那种紧张敏感的状态才对。”

  这是一道清越而成熟的女声,带着有些奇怪的口音。

  在被识破之后,来者放弃了隐藏,缓步自阴影中走出。

  这是一个会自然吸引人目光的女人。

  上半身古旧的男式双排扣风衣并不能掩饰她美丽的身段,饱胀的线条颇为明显,下半身笔挺而利落的长裤更能凸现出腿部的优美曲线。

  最为令人瞩目,是女人身后那好似最纯净的白银一般且流动着点点星光,长度甚至达到两米多,只能依靠术式大半悬浮在身后的长发。

  那种惊艳的美,只要看见过一次便无法从心中抹去,可以说就算对比那种达到强效友好术级别的魔性之美,也只是在自然上逊色了半分。

  是的,不自然。

  在看到对方面容的第一刻,所有人在内心中便升起了一种强烈的违和感,那种精致到每一个分子排列的美,绝非是人类所能达到的领域,在超出一定限度之后,这种程度的美丽反倒是被转换为一种惊惧感,每当眼前重新回想起这副面容时,便不由自主的从内心深处升起一股骇人的感觉,想要努力将这副面容忘却。

  “小心……这个人很危险,看到她身上那些口袋了吗?”娄希的声音自古尔薇格的脑海中响起,声音颇为郑重:“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里面装着的都是经过仪式多次升华后具备特殊性质的仪式器具。”

  古尔薇格不动声色,仍旧保持着淡然,答道:“我只是凭直觉猜的而已。”

  虽然看上去很像是敷衍的借口,不过银发女人却莫名的觉得她并没有说谎。

  这是真话。

  她不禁讶然,惊奇道:“那还真是了不得的直觉,在下还第一次见到能够凭借单纯的直觉识破我的隐藏的人。”

  “这位美丽而敏锐的小姐,能方便告诉在下你的名字吗?”像个花花公子一样,她颇为好奇的继续问道。

  “问别人名字之前,不是该先报上自己的名字吗?”古尔薇格利落的反问道。

  听到这话,银发女子的面容上顿时浮现些许尴尬之色,像是终于才想起这个问题拱了拱手道:“确实是在下失礼唐突了,这几年一直没怎么和人说话,居然忘了最基本的礼仪。”

  她回忆了一下,认真道:“按照这边人的名字规律翻译过来的话,你可以直接叫我湛卢。”

  “姓是湛卢,氏是越,名是诸咎。”

  这是一个极为少见而古怪的名字,少见到即使是娄希都花了好一会功夫才从记忆图书馆中的某本古籍中检索出类似的信息。

  那本书的名字是。

  《马可波罗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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