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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爱文学 > 易克秋桐_ > 028 那种滋味很特别
 
在这种气氛下,被大家集体行注目礼的感觉让我不大适应。我冲大家集体点了下头,然后走到秋桐身边坐下。

市委宣传部长我是认识的,我那次培训讲课完他还和我合影了,我和他握手的镜头还上了电视新闻,只不过过去这么久了,这位大领导不知是否还记得我。

我坐在那里扫描了一眼部长,他看都不看我一眼,心想这家伙八成是把我忘记了。不过想想也可以理解,他每天要见那么多大官小官,时而还得秀一把到基层去见下岗职工和农民,哪里还会记得我呢。

今天这么多人一起齐聚在这里,让我感到有些奇怪,更让我感到奇怪的是这些人的聚会,干嘛要把我也拉进来,我和他们不是一个层次不是一个类群的,他们到的都比我早,都在这里等我,好像我是今天不可缺少的人物。

说句装逼的话,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但是此刻,一群人物在这里候着我,我觉得自己还真是个人物。

这样想着,心里涌起一阵自豪感。

带着只有自豪没有骄傲的良好感觉偷偷看了秋桐一眼,看到她的神情很严肃,严肃中带着几分困惑,猛然想到此刻不是我自豪的时候,今天群英在这里聚会,还要我也参加,必定是有重要的事情。于是,我的表情也严肃起来,带着同样不解的目光用眼睛的余光扫视着诸位豪杰。

都市报的老总和办公室主任是和我吃过饭的,去年就想挖我过去未遂,此刻他俩看着我的目光里带着嘲讽的意味,坐在老总旁边的那位人物则带着俯视的目光轻蔑地看了我一眼,面无表情。

根据他坐的位置,我基本能判断出,这家伙来头不小,他在部长左,我们集团的总编辑在部长右,这说明这家伙位置不低,只是他是个什么家伙,我还真猜不透。

这时,部长轻轻咳嗽了一声,这是领导要开始讲话的惯常习惯,好比是旧社会县官的惊堂木,先镇住在座的人,提醒大家他要开始发言了。

我和大家一样,都提起神,看着部长。

部长的脸微微扭向左边,看着那位人物,带着几分客气的神情:“老总,我们开始吧……”

被称为老总的家伙依旧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这家伙是个老总,什么来头的老总?是总经理还是总裁还是总编就?这念头,可以称之为总的太多了。

然后,部长开始正式发言了,说:“各位,可能在座的还有不熟悉的,我先给大家介绍一下客人……”

我凝神看着部长,听他介绍。

一听才明白,原来这位看起来很牛叉的人物竟然是省报业集团的副总编辑,昨天刚好来星海搞调研的。

星海都市报是省报业集团的子报,省报业集团是以省委机关报为核心组建而成的一家规模很大的报业集团,规模在国内都数得着。而这位副总编辑正好还是分管星海都市报的集团领导。

省报业集团是正厅级事业单位,虽然叫集团,但是属于不伦不类的事业单位企业化管理的类型,听起来像是企业,但是管理模式却是不折不扣的官办,和星海传媒集团一样,省报业集团属于省委直属事业单位,集团领导都是省委直接任命的,听起来看起来是比较牛叉的。

如此说来,这位副总编辑的级别就是副厅级,和市委宣传部长平级。

虽然是平级,但是副总编辑是省里来的,自然带着领导的意味,部长自然是要对他客气有加的。

其实不仅仅是因为级别和来头的问题导致部长对副总编辑很客气和尊敬,主要还是因为内在的工作联系和性质。

秋桐以前和我聊过这些东西,里面的道道是很多的。

对于省级党报,各级地市的宣传部是十分敬畏和巴结的,因为宣传部的基本职能就是做好本地的宣传工作,其中最直接的宣传对象就是向直接上级——省委领导宣传好本市的工作,这年头下面的领导宣传出来的那些工作业绩,给老百姓看是一回事,更重要是给自己的直接上级看,老百姓认可不认可无所谓,领导认可才是关键,因为他们提拔和进步的命脉是被省委领导紧紧掌控的,而不是老百姓。而省委机关报和电视台是各地市在全省宣传自己业绩的两大最主要阵地,而在这两大阵地当中,虽然电视的画面感强,看起来似乎牛叉,但是论起在领导心目中的位置,报纸还是占主导地位,毕竟省委机关报是省委直属单位,是省委和省政府的喉舌,而电视台只不过是一个政府部门——广电部门下属的事业单位,在宣传上的重要性,其性质和地位自然是个党报不能比的,何况,电视宣传只有短短的新闻联播那点时间,而报纸多的就是版面,宣传的机会也大得多。还有,各地市宣传部每年都是有在省报的发稿任务的,这是衡量宣传部工作的一项重要指标。

各级地市委书记对省报的宣传是重视的,自然,相应的宣传部门也都是很重视的,部长自不必多言。和市级党报的记者到县区采访都是由县区委宣传部接待一样,省级党报的记者到各地市,一般也都是由地市委宣传部接待,好吃好喝好玩,临走还带着礼品,如此做的目的自然是希望多给他们多发稿,发正面宣传的好稿,发重要版面的重头稿。对记者是如此,对报社的领导,自然接待会更加隆重了。所以,省报业集团的这位副总编辑来到星海,部长自然是礼貌客气尊敬有加的,唯恐怠慢,下面的宣传部门是不敢得罪上一级党报的,全国都是这样的规律。

但是,对于星海传媒集团来说,对待省级党报集团的态度却又很微妙,一方面出于上下级的关系,必须要尊重,必须要热情,必须要礼貌,但是,另一方面,随着近几年文化体制改革步伐的加快,很多省级报业集团都在加速进行扩张,扩张的对象首先指向本省各地市,特别是经济发达的地市,在这些地市办子报,和当地的报业集团进行竞争,争夺市场,同时,某些省级报业集团还虎视眈眈想吞并兼并吃掉地市党报的某些子报甚至报社本身,这些都让地市级党报惴惴不安,一方面极力站稳脚跟抵御省级党报集团的侵蚀,一方面想打设法扩大规模,创办子报,保卫本地的市场资源不被夺占。所以,对于省级党报集团,地市级党报集团既带着敬畏,又带着保护自身利益的敌视。

在这种情况下,今天的场合注定是有些微妙的。

部长介绍完在座的客人,然后进入正题。

“今天我和省报业集团的老总还有星海都市报的两位一起来到星海传媒集团,是有事情的……”部长严肃地说:“这件事关乎我们星海市的形象,关乎我们星海市委的声誉,关乎我们星海宣传部门的声誉,关于我们星海传媒集团的声誉,关乎我们地方宣传单位和省里宣传单位之间的关系,关乎我们的报业经济发展,关乎我们在市场经济形势下报业如何公平竞争的问题……”

部长一口气说了一大堆关乎,然后看着省报副总编辑,客气地说:“还是先请省里来的领导说说吧……”

副总编辑环视了一下左右,然后慢条斯理地说:“这个事情……我昨天刚到星海,也不是很了解,只是在到星海都市报检查工作的时候,听到报社的负责人汇报了一下,听到此事,我很惊愕,也很意外,我不知道此事是否确凿,但是考虑到本报业集团和星海市委宣传部一直以来的良好合作关系,我昨晚在和部长吃饭的时候简单提了一下,没想到部长对这个问题如此重视,今天一大早就约了我们来这里和大家见面……关于这个问题的具体情况,我想还是请我们都市报的总编辑给各位领导汇报一下吧……”

副总编辑最后的口气略微带着一丝捉弄的味道,说完,看了看都市报的总编辑。

都市报的老总开始说话了:“作为省级报业集团在星海办的一份报纸,我们扎根星海已经好几年了,这几年,在星海市委,特别是星海市委宣传部的关心和帮助下,在星海传媒集团兄弟般的支持下,我们的报纸办报和经营都取得了很好的成绩和发展,我们和当地媒体的关系也一直相处的很好,大家都保持着友好竞争的态势……但是,最近,出了一件事,此事严重违反了公平竞争的规则,严重干扰了正常的报业竞争秩序,严重破坏了我们报社自身的经济利益,严重影响了相关兄弟媒体单位的声誉……所以,对于这样事情的发生,我感到很遗憾,也不得不向我的分管领导做一汇报……”

大家都默不作声,专注地看着都市报老总。

他继续说:“最近星海报业传媒集团拿下了一个10万份报纸征订的大单子,征订对象是鼎鼎大名的三水集团,这份订单,震动了星海报界,我们为兄弟单位取得如此辉煌的业绩感到振奋,同样也真诚地想星海传媒集团表示祝贺……据我们所知,在这10万份报纸中,有5万份是三水集团自身消化的,还有5万份,是赠送给星海市民的,这本来是一件大好事,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双丰收的大好事,但是,遗憾的是,据我们透过某些渠道得知,赠送给星海市民的5万份报纸名单,是窃取了我们星海都市报的订户资料,整整5万份订户资料,都是我们星海都市报的订户……这是一起严重窃取商业机密的违法行为,这是一起严重的不正当竞争行为,再次,我代表我们报社,向一直视为兄弟的星海传媒集团表示严重抗议,并请领导进一步作出调查,并作出公正的处理……”

话一说完,我们集团的总编辑和孙东凯都露出吃惊的表情,总编辑的脸当时就变了,曹丽的脸顿时就变得煞白,身体都有些颤抖,秋桐显然也被震惊了,扭头就看着我,眼神直勾勾的。

原来如此,原来今天如此聚会是为了这个,原来省报副总编辑带着手下来这里是兴师问罪的。

我心里十分镇静,不动声色地坐在那里。

我心里有些后怕,幸亏我及时转换了思路没有按照原计划操作,幸亏那天秋桐说了那番话提醒了我,不然……

但同时,我又不由有些吃惊,我靠,此事怎么会泄露的那么快,都市报是怎么知道的?此事只有我和曹丽还有星海都市报的发行部主任知道,那发行部主任打死也不会说这事的,曹丽也不会,她知道这事的厉害,我更没有说,那么,大家都没说,怎么会让这个都市报的老总知道?倒是是谁泄露了机密?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这不可能啊……这一定是弄错了…….”集团总编辑惊愕地说着,看看孙东凯,又看看秋桐和我,然后看着部长:“部长,我想这其中一定是误会……”

孙东凯也随着说:“对,这一定是误会了,一定是搞错了,我们集团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呢,我是一点都不知晓的……我在集团分管经营工作,我一直教育告诫大家要遵守公平竞争的规则,不准许有任何越轨的事情出现,刚才说的这事,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对,对,这绝对不可能,这一定是误会了……”曹丽忙附和着点头,眼里带着侥幸的表情。

秋桐紧闭嘴唇,目不转睛地看着星海都市报的那位老总,眉头微微锁着,不说话。

“哼……”星海都市报的老总发出一阵冷笑,然后说:“听各位的说法,倒像是我们冤枉了你们,倒像是我们没事来找事了……虽然我们是属于省报集团的,但是,在星海报界,你们星海传媒集团是老大,我们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我们没事是不想招惹你们的…….我们要是没有确凿的证据,是不敢来登你们这门的……”

省报副总编辑不说话,端起杯子喝水。

部长看了看大家,然后表情严肃地说:“此事一旦属实,性质是十分严重恶劣的,影响是十分坏的,一旦查实此事,必将对有关直接责任人作出严厉的处理,必将对一系列相关领导作出严肃处分……”

显然,部长这话有一大半是说给省里的那位领导听的,这时他必须要有一个鲜明的态度。

这时,秋桐又看了看我,她知道,事情到底怎样,我心里最有数。

我冲秋桐微微一笑。

秋桐眼里的神情放松了,她看懂我的微笑了。

然后,秋桐开始说话了,声音不高不低,不快不慢,不卑不亢:“各位领导,我给大家汇报一下,说说我的想法…….”

大家都看着秋桐,部长说了一句:“秋桐,你说吧……”

部长显然也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情,但是人家既然找上门来了,他必须要保持公正的态度。

秋桐捋了捋头发,从容地说:“此次三水集团征订10万份报纸的事情,是我亲自领导进行的,具体操作由易克同志进行,之间的每一个过程都是我参加的,包括所有的细节……我想说的是,在我们集团党委的领导下,我们发行公司一直秉承公平竞争的原则进行所有的经营行为,我们从来不做窃取竞争对手商业机密这样下作的行为,作为集团发行部门的负责人,我可以对我的上级负责,同样我也对我的下级负责,此次三水集团征订10万份报纸的活动,我可以以我的人格,以我的党性,以我的身份保证,绝无任何龌龊的行径,我们的每一个客户资源,都是我们自己光明正大通过自己的劳动得到的,我们绝没有任何窃取任何一位竞争对手商业机密的行为……”

秋桐的话干脆利落,掷地有声,底气十足,正气凛然。

而曹丽这时的脸色却很难看,成了死灰状,她虽然知道此事会给秋桐一个严重打击,甚至能把秋桐置于死地,但是,她自己也深陷其中,一旦查出来事实,她是无法脱离干系的,她到时受到的处分或许更厉害,她甚至会比秋桐死得更惨,此刻她已经无暇顾及怎么去整治秋桐了,她想到的是如何保全自己。

“哈哈…….”都市报总编辑冷笑起来:“秋总说的比唱得还好听,大话谁都会说,好话谁都会讲,场合上谁都会装……但是,可惜,秋总,事实却胜于雄辩…….”

秋桐毫不示弱地看着他,同样冷笑一声:“既然老总你说的那么肯定,那么……请拿出证据来吧,如果此事属实,如果你有确凿的证据,我秋桐申明,此事不干系集团任何领导,也不干系公司任何同事,我秋桐甘愿接受领导的任何处分……”

部长和大家都看着秋桐和都市报总编辑。

“证据我们当然是有的,没有证据,我们就不会上门了……”都市报总编辑又发出一连串的冷笑,接着说:“但是,为了保护有关人员的安全,为了让主持正义的人不受到打击和报复,我不会告诉你我是怎么得到这个消息和证据的,也就是说,我不会给你提供人证……”

“那就请你提供出物证来!”秋桐针锋相对地看着他:“请吧,老总,请拿出你的物证……”

“物证……物证你不要问我要,在你自己手里!”都市报总编辑说。

秋桐笑了:“我不懂老总你这话的意思…….你自己没有物证,却说在我手里,我到哪里去给你找呢…….”

“在你公司里着,在你公司统计室的电脑里找!”都市报总编辑看着秋桐:“秋总,我问你,你敢不敢现在就让你统计室的工作人员把这十万份报纸的详细名录现在就交到这里来……马上就提供过来!当着这么多领导的面,我们可以当场验证!”

我顿时明白为什么我刚来的时候我们集团的人脸上都带着不解的神色,原来是为了这个,对方事先不透漏任何信息,等人齐了,突然来一个措手不及,让我们没有任何机会去造假和回去操作,直接现场来验证。

看来,对方对我们内部的操作进程和体系是很了解的,知道我们的10万份名单都录入了统计室的电脑。现在大家都坐在这里,突然要求查证统计室的名录,任何人都是来不及去做其他事情的,连透风报信的机会都没有。

看来,对方是做了周密的安排和计划的。

“当然没问题!”秋桐毫不犹豫地说。

“那好,秋桐,你现在就通知你们公司的工作人员,立刻马上把那十万份名单的电子版带过来……”部长说。

秋桐站起来走到会议室的内部电话前,摸起电话就要打。

“慢着,”都市报总编辑站起来走到秋桐跟前,皮笑肉不笑地说:“秋总,这样好不好,你把电话拨通,剩下的话我来说……你看这样合适不?”

显然,这位总编辑是担心秋桐会在打电话的时候做猫腻,典型的小人之心。

秋桐一怔,接着就微微一笑:“好,老总,我会让你满意的……”

接着秋桐拨通了电话,说:“喂,云朵在不在?不在……你是曹腾啊,你正好到办公室来领办公用品的……那好,你也行,辛苦你一下,你等下,马上有一位领导要和你说话,不管他说什么,你都按照他的意思去做……”

听到秋桐的电话,我心里一怔,我日,怎么这么巧,曹腾正好在公司办公室。

然后,秋桐把话筒递给都市报老总:“请吧,办公室主任不在,接电话的是我们公司业务一部的经理曹主任……”

都市报老总脸上露出狰狞的一笑,接过话筒,对着话筒说:“你好曹经理,请你马上到公司统计室,把你们刚征订的三水集团的那10万份报纸订户明细电子版拷到优盘上,然后你亲自立刻送到集团小会议室来……记住,要快,马上,还有,必须是三水集团的那十万份,不要搞错了……听明白了吗?好的,那就这样……”

打完电话,都市报总编辑得意地笑了,然后回到座位坐下。

秋桐也回到座位坐下,神色坦然。

我知道,此时,秋桐给予了我高度的信任,她把宝全部压在我身上了。

曹丽这时有些坐立不安,站起来想出去。

刚站起来,都市报总编辑看着她说话了:“曹主任,我想在电子版送达之前,最好任何人都不要出去……可否?”

曹丽神色有些尴尬,坐下来,接着又摸出手机,摆弄着。

都市报总编辑又说话了:“曹主任,你摆弄手机干嘛呢??”

曹丽又忙收起手机。

“我想大家这会儿最好都不要搞什么小动作,暂时忍一会儿,等电子版送到,想出去,想打手机,随便……部长,你说可以吗?”省报副总编辑说了一句。

“当然可以!”部长说。

部长发话了,任何人都不能违抗。

曹丽刚才的一番举动加剧了集团总编辑和孙东凯的不安,看到都市报总编辑自信的神色,集团总编辑神色有些惊慌,他刚逃过一劫,这次要是真的属实,那他又要连带负责任,又要倒霉,他脆弱的心理似乎实在经受不住煎熬了,这个主持看来真的不是那么好干的。

孙东凯同样显得很不安,他知道此事给他带来的不利和影响,作为集团分管经营的总裁,出了这事,他责无旁贷要负领导责任,此时正是他努力争取最后胜利的时刻,这样的事情对他的努力无疑是一次沉重打击,甚至都有可能毁掉他之前的努力。

看着室内诸人的表现,我突然想到,我转瞬之间的改变主意,不但拯救了我自己的良心和人性,还拯救了秋桐,不但拯救了秋桐,还拯救了总编辑孙东凯和曹丽。

幸亏秋桐的一番话,幸亏我最后一刻良心发现,没有一条道走到黑。不然,这事还真的大了。

我不由有暗暗庆幸,还有些幸灾乐祸,我想等着看对方这几个人的笑话。

特别是这个牛逼冲冲的都市报总编辑,讲起话来道貌岸然的样子,好像他们今天是受害者,马尔戈壁的,前段时间不正是他找到曹丽让曹丽捣鼓我们的订户资料吗?他不一直想挖空心思窃取我们的商业机密吗?那事被我搅黄了,他白白损失了8万块,和曹丽也闹翻了,现在反而倒打一耙,找我们算账来了。

那么,此事到底是谁传给都市报的呢?这个人到底是何许人也?我不由深思起来……

大约10分钟之后,曹腾敲门进来了,从打完电话到曹腾出现,才10多分钟的时间,曹腾的动作倒是够快的。

看到室内的人,曹腾脸上带着谦卑的笑,冲几位领导的方向鞠了下躬,没有冲我和曹丽秋桐的方向鞠躬,然后走到秋桐面前,恭敬地说:“秋总,这是刚从统计室考的三水集团订报明细的电子版…….”

说着,曹腾把优盘递给秋桐,秋桐点点头:“好的,辛苦了,曹经理!”

“没事那我就走了……”曹腾边说边用眼睛不经意扫了都市报总编辑一眼,接着微笑了下。

我坐在那里,用眼睛的余角死死盯住曹腾的目光。

“好的,你回去吧!”秋桐说。

然后,曹腾又冲大家点头施礼,接着就走了,临出门前,他边关门边又回头看了下室内,目光似乎又看了都市报总编辑一下。

曹腾没有注意到我的目光一直在追随着他。

秋桐站起来,走到都市报总编辑面前,把优盘递给他:“老总,请吧,按照你的要求,你要的物证来了……”

坐在他身边的办公室主任接着就从电脑包里摸出一个笔记本电脑,打开。

都市报总编辑看了看部长:“部长,我可以开始验证了吗?”

“当然可以啊……呵呵……”部长笑着。

都市报总编辑于是把优盘递给办公室主任,办公室主任把优盘插到笔记本电脑上,开始操作起来。

“你们怎么验证呢?这样就行吗?”部长说。

“这台笔记本电脑安装了一种自动对比搜索软件,里面有我们的全部订户资料,把这三水集团的电子版打开,把我们的订户资料文档打开,启动那软件,电脑就会自动搜索两个文档相同的名录,很快,领导就会看到到底是不是里面有我们的订户资料……”都市报总编辑自得地说着,还有些夸耀的意味。

“哦……还有这么高级的软件……”部长有话没话地说了一句,接着不管了,任由他们操作,和省报的副总开始谈起其他的事情来。

省报这位领导也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笑着和部长开着并不可笑的玩笑。

集团总编辑和孙东凯脸上的表情很紧张,坐在那里盯着正在操作的办公室主任,曹丽脸色煞白,不住地往我这边看,我干脆看都不看曹丽。

秋桐这会儿就站在办公室主任身后,抱起双臂,靠着窗台,带着平静的表情注视着电脑屏幕。

“秋总,你不用在身后监督,我们不会复制你们优盘里的这些客户资料的……”都市报总编辑带着讽刺口气看着秋桐:“三水集团那内部消化的5万份报纸,我们想争也争不来,剩下的5万份,本来就是我们的,我们更不用复制……”

秋桐微微一笑:“老总想的还挺多,我站在这里看看你就紧张了?我怎么会担心你们复制我们的资料呢,我是想观摩观摩这先进的软件……怎么,不可以?”

都市报老总听秋桐这样说,不言语了。

我当然知道秋桐站在那里的意思,她很明显是监督,防止那办公室主任偷偷摸摸复制我们的资料。

不过,其实就是他们复制这10万也无妨,就像都市报老总说的,其中5万份是三水集团内部消化,他们无法争去,其实就是剩下的那5万份,因为有了免费赠送的星海晚报,谁还会去花钱订阅同类的都市报呢?

但是秋桐站在身后监督是必须的,防止他们捣别的鬼。

有些君子想不到的道道,小人是能做出来的。

我这会儿不由又开始琢磨我和曹丽的勾当泄密的事情……

我琢磨着曹腾刚来进来时候的表情动作和眼神,琢磨着曹腾今天怎么那么巧出现在办公室,正好还是他接的电话,琢磨着曹腾那天下午在办公室和我谈论起这个单子时候的说话内容以及细微的表情变化…….

忽然,我心里豁然一亮,我靠,这事极有可能是曹腾干的,他是最有条件接触到曹丽的人,也是最能取得曹丽信任的人之一,他必定是从曹丽无意的行为或者言语中觉察到了什么蛛丝马迹,然后跟踪或者监视曹丽,获知证实了此事。然后他将此事密告给了都市报的总编辑。

至于今天,他很可能知道都市报的人要来集团兴师问罪,于是就提前到了办公室,在那里打着领取办公用品的名义磨蹭着,正好云朵又不在,于是他就接听了电话。当然,即使是云朵接电话,他也可以打着替云朵干活的名义将这个活揽过去,单纯的云朵是不会想到那么多的。

还有,那天我在曹丽办公室和她商议此事,听到门口有动静,开门一看是只猫,那么,真的是只猫吗?从我听到动静到去开门是有时间间隔的,这个时间间隔里是可以迅速遁去的。

我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细节,分析着这事……

越分析越觉得曹腾可疑,他这么做,可谓一箭三雕,既可以打击秋桐,还可以打击我,包秋桐去年处分他的一箭之仇,消除自己对我发财的嫉恨,灭掉自己的对手,说不定自己还能从都市报那里获得好处,当然,对曹丽怎么样,他就不关心了,曹丽是死是活和他无关,只要他自己得到好处就可以。

一旦对曹腾产生了巨大的怀疑,我突然想到,这个优盘是曹腾送过来的,他会不会在路上做什么手脚呢?

一想到这点,我的心猛地一跳,倏地紧张起来。

我的目光也开始死死盯着那台笔记本电脑,盯着那办公室主任脸上的表情。

秋桐这时瞟了我一眼,似乎是觉察到了我脸上的表情变化,觉察到了我的紧张。

秋桐眼里露出奇怪的目光,但是,随即,脸上的表情也紧张起来。

我知道,秋桐的紧张是因为我脸上突然露出的紧张表情。

我没有理会秋桐,心里因为突然想到的这一点而格外紧张,我靠,要是真的曹腾发现三水集团的文档不是他想象的那个,如果他在中途做了手脚,那事情真的坏了。一连串的人都倒霉,我和秋桐首当其冲,然后还有曹丽,也包括集团总编辑和孙东凯,曹腾或许本意上不想把孙东凯牵扯进去的,但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似乎还指望孙东凯能提携他呢,但恐怕无法避免了,他可是连搂带耙弄了一大堆,看起来分析起来都很厉害的样子。

越分析心里越感到紧张,甚至还有几分恐惧。

我紧紧盯住办公室主任脸上的表情变化,还有秋桐的,他俩这会儿都在看着电脑。

曹丽这会儿已经是面如死灰,眼里发出绝望的目光,似乎都坐不住了,身体都有些瘫软了。

突然,我看到办公室主任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意外表情,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电脑屏幕,嘴巴半张开。

接着,我看到秋桐脸上的神色轻松了下来,接着不满地瞪了我一眼,似乎是在为刚才我的表情吓了她一跳而责怪我。

我顿时明白了什么,心里倏地就松了下来,接着突然领悟过来,我刚才是自己在吓唬自己,自己把自己折腾地够呛,还连带秋桐受到了惊吓。

我有些好笑自己刚才对曹腾的高估,好笑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曹腾考那个电子版的时候怎么会发现什么异常呢,都是一样的表格,都是一样的订户资料,他如果不一个个对比检查,怎么能发现那5万个订户资料不是星海都市报的呢,而这显然需要很长的时间,他从接到电话到赶过来,只用了10分钟的时间,这基本是马不停蹄没有间歇的速度,中间几乎就没有做手脚的空当,他不会想到我没有采用到手的5万个订户资料,不会想到这不是星海都市报的客户资料,他一定以为自己亲自去统计室考到优盘的资料是十分准确的,这里面保证有一半是窃取来的星海都市报的客户资料。

我刚才实在是多虑了,实在是想得太多了,我忽略了关键的一点,那就是曹腾是用十分钟赶过来的,他没有捣鬼的时间。这说明他对这资料的真实性毫不怀疑,说明他对自己操纵的一切十分自信。

“这……这……怎么会是这样…….”办公室主任喃喃地说。

都市报总编辑接着凑过头去看电脑屏幕,接着也瞠目结舌起来:“73个,只有73个一样的,这……这不可能……不可能……这软件有毛病吧……”

“不会的,这软件我试验过很多次,每次都准确无误,不会有差错的……”办公室主任说。

“那…….那……这是怎么回事…….”都市报总编辑瞪大眼睛看着办公室主任。

“这……这只能说明只有这73个订户资料是和我们相同的…….其他的,都不是我们的订户……”办公室主任说。

听到两人的对话,集团总编辑和孙东凯都松了口气,脸上带着庆幸的表情,但是接着都变得很沉稳,带着平静的目光看着部长。

曹丽似乎被搞懵了,怔怔地看着这一切,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

5万个订户资料里有73个一样的,这显然极其正常,构不成窃取的行为,任何一家单位在自己去征订的时候,都不可避免会遇到重复征订的情况,这无可厚非。我知道,这一定是我的业务员在统计非晚报订户的时候,一部分星海都市报的订户也囊括了进来,这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这绝对不可能,我得到的情报是准确无误的,绝无可能……”都市报总编辑突然有些失态地叫了起来:“我不信,我不信……”

秋桐这时突然伸出手直接把优盘从笔记本电脑上拔了下来,然后冷冷地说:“你不信还要怎的?物证是你点名要的,你要什么我给你提供什么,电话是你亲自打的,你要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笔记本是你带来的,你要怎么核查就怎么核查,大话也是你说的,这软件要多牛就有多牛,现在结果出来了,你还要怎么样?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想反悔自己的所为?想当着这么多领导和同行的面否认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火你放完了,我任由你放,现在该我点个灯了……老总,我想请你给各位领导和同行一个交代,请你说明一下这核查的结果说明了什么,证明了什么?我还想请问你老总,蒙骗领导是什么性质的行为,冤枉同行又是怎么样品质的一种行为?我们都是搞报业的,大家都是同行,如果你今天只是针对我个人,我无所谓,但是,今天在座的是省报业集团副总编辑的你的领导,还有我们市委宣传部的部长,还有我们集团我的领导和同事,那么,现在,我想请你老总给我们大家一个交代吧……请吧……”

秋桐一改往常言语温和委婉的风格,语言变得十分犀利,用词十分准确,语气十分有力,态度十分明朗,口齿清楚,伶牙俐齿,反击十分凌厉,毫不留情,毫不客气。

听着秋桐的话,看着面红耳赤哑口无言的都市报总编辑和神情尴尬的省业集团副总编辑,我的眼前耳目一新,心里感到格外畅快和痛快。

想不到啊,秋桐发起威来真够厉害的,真带劲。

这时,我看到部长微微颔首,嘴角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集团总编辑和孙东凯则毫不掩饰自己眼里的赞许,冲着秋桐微微点头,曹丽这时好像才突然领悟过来什么,眼里带着困惑和迷惘,但更多的是大难不死的侥幸和庆幸,重新伸直腰板坐了起来,眼里开始放出劫后惊魂的欢乐和开心。

秋桐边说边走回自己座位坐下,接着把优盘交给我,然后继续说:“实话告诉你,尊敬的星海都市报老总,我们这5万份客户资料是怎么得来的?是我们业务二部的经理易克发动自己部里的业务员挨家挨户搞调查,一户一户统计上来的,我们统计的都是非晚报订户,当然也没有精力去一个个专门去统计你都市报的订户,我们是非晚报订户之外的其他报纸订户和没有订报的客户,并非专门针对你们而来……当然,其中不可避免要有重复的,这73户就是属于重复的,对于重复的这73户,你老总要是以此认定我们窃取了你们的商业机密,那我表示十分的歉意,我愿意公开登报向你们道歉,我愿意接受你提出的任何索赔要求,同时愿意接受市委宣传部和集团领导的任何处分……同时,我们都是搞新闻的,手里都有舆论的武器,我们还可以找各自的记者对此事进行公开报道,你们可狠狠地曝光我们……我们可以狠狠地进行自我检讨……”

秋桐这话显然带着很浓的讽刺意味,我听了忍不住想笑,部长也有些忍俊不住的样子,集团总编辑和孙东凯嘴巴一咧,也想笑,曹丽则干脆直接“噗嗤——”笑了出来,接着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

都市报总编辑此时看起来有些无地自容,恼羞异常,但是在这样的场合,却又无法发作,这里不是他撒野的地方。

秋桐说完,端起面前的水杯,不紧不慢地喝了两口,然后用冷峻的蔑视的目光打量着都市报总编辑。

省报副总编辑的脸色显得异常难看,恼怒地狠狠地瞪了都市报总编辑一眼,却不言语。

集团总编辑这时候开始说话了,看着部长:“部长,您看这事……”

孙东凯也忙说:“部长,您说两句吧……”

部长接着转向省报业集团的副总编辑,客气地捉:“老总啊,还是你来说吧……”

部长轻轻松松就把皮球踢给了对方今天的老大,这家伙做事确实很老练很圆滑。

在官场,踢皮球是一项技术活,也是一项本事。

当下,大凡是有权、有钱、有利、有名的事,部门都争着干,官员都抢着做,生怕被别人挖了“墙角”,抢了“饭碗”,夺了“头彩”,而遇到错综复杂的棘手问题,总是左推右诿“踢皮球”,上推下卸“打太极”,致使许多本该立即办、能够办、必须办的事情,被部门间“兜圈子”拖得有皮没毛,被政府里“运动战”耗得不了了之。比如,当下房价过高就是“踢皮球”式的调控使然。君不见,自诩“管宏观”的发改委,昨讲房产税“三年免谈”,今说“尚无定论”,而国税总局却反讥“无解释权”;央行、银监会管起了“二套房”标准,而住建部倒成了“看二成”的;上面同声忙着“挤泡沫”,而地方却争辩“我不热”……,如此这般“踢皮球”,房价怎么下得来?难怪各项政策不停出台,房价依然不降反升。

说远了,扯回来。

省报业集团总编辑脸上的表情此刻很尴尬,我想他此时一定很后悔轻信了部下的话贸然惊动部长,然后带人来到这里兴师问罪,但是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

但是他到底是经历过场合的人,只略微尴尬了一会儿,脸上旋即带着诚恳的表情,说:“到现在为止,事情已经很明白了,我想这是一场误会,一场被别有用心的人挑拨造成的误会,一定是有人不想看到星海都市报和星海传媒集团之间的友好团结共同发展,想破坏我们两家报业集团之间的友谊,所以才会出现今天的情况……现在经过双方大家的配合和努力,事情搞清楚了,水落石出了,误会澄清了,误解消除了,大家心无芥蒂了,这很好嘛,这很有利于我们今后友谊的进一步加深嘛……我看今天的验证也是必要的,对我们大家都没有坏处,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当然,今天的事情,给星海传媒及团队的领导和同行带来了一些不便,我在此深表歉意,我代表星海都市报向各位同行表示最深的歉意……”

说着,副总编辑站起来向我们鞠了一个躬。

副总编辑如此一说一举动,集团总编辑和孙东凯也不能不有所表示,虽然心里很恼火,但是表面上的礼节还是要尽到的,忙站起来还礼,孙东凯说:“老总,使不得,谈何道歉啊,这只是一场小误会……领导质疑我们的工作是正常的,是必要的,这说明我们的工作做得还不够细致和慎密,我们今后会努力弥补我们工作总的缺陷,加深和同行的交流互动,把我们的工作做得更好,同时,也祝星海都市报在星海发展地更快更好……”

然后,大家坐下,部长说话了:“我看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正如刚才省报业集团的老总所说,这只是一场误会,这场误会丝毫不会影响我们星海报业传媒集团和省报业集团之间的关系,丝毫不会影响我们星海晚报社和星海都是报社的友谊,大家都是报界的老朋友,都有很多年的友谊,我们的友谊基础是深厚的,是不会受到这个小误会的影响的……刚才老总说的好,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我很赞同……刚才老总主动高姿态表示歉意,这充分表明了省报领导的高风亮节和大度谦虚,我看星海传媒集团要从这次事件中接受教训,要努力把各项工作开展地更加严密细致,更加至善至美……对于都市报,这是省报业集团在我们星海开办的一张报纸,我们市委宣传部一直是十分关心关注的,这些年,都市报为星海的两个文明建设做出了突出的贡献,成绩是值得肯定的,是显而易见的……希望你们两家今后本着公平竞争的原则共同发展共同进步,努力为星海报业的繁荣为星海文化产业的发展作出自己应有的贡献……”

部长的讲话同样保持了高姿态,听起来很有水平。

到现在为止,我始终没有说一句话。看起来今天这个场合我似乎是多余的,但是我心里知道,没事了我显得是多余的,一旦有事了,我就是首当其冲被蹂躏的对象。我今天被召来,显然不是当摆设的,只是没有派上用场。

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都做了,省报业集团副总编辑似乎再也坐不住了,带着同样坐不住的都市报总编辑和办公室主任匆匆起身告辞,离开了会议室,部长热情地要送送他,他坚辞不让。

他们走后,小会议室剩下我们,大家安静下来,看着部长。

部长的目光此时显得有些阴冷,接着长长呼了口气,说了三个字:“乱弹琴!”

大家都没有做声,还是看着部长。

部长端起水杯喝了几口水,然后缓缓扫视了大家一眼,最后目光停留在我的身上。

我冲部长一咧嘴。

“小子,我认识你!”部长突然说。

我靠,原来他还能记起我啊,我还以为他把我忘记了。

“部长好……谢谢部长认识我!”我说。

“那次全市报业协会办的那个经营研讨会,你在会上作了精彩的发言,我记忆犹新……”部长说:“你叫易克,是不是?”

我点点头:“是!”

“看,我说的没错吧……”部长看着总编辑和孙东凯笑了下。

“部长好记性啊,好厉害!”孙东凯带着恭维的笑脸忙夸赞部长。

“倒不是我记性好,主要是这家伙那次讲课给我的印象太深了……”部长说完又看着我:“怎么?小易,这次三水集团这10万份报纸是你弄的?”

我点点头:“是的!”

“好家伙,不简单嘛,一次就能搞定十万份报纸,我看你不光有会说,还会干,事实胜于雄辩,成绩才是硬道理,不错,很好!”部长带着赞赏的表情看着我。

“部长,易克可是我们集团的发行专家啊!”曹丽这时插话。她现在已经缓过神来了,虽然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如何死里逃生的,但是她已经确信自己逃过了一劫,神态回复正常了。

“哈哈……发行专家,这个提法好,名副其实哦……”部长继续看着我:“小易,你现在是什么职务?”

“我在发行公司业务二部做经理……”我说。

“嗯……经理……发行公司的业务部经理……”部长点点头,接着转头看着孙东凯:“东凯,小易是什么身份?”

“集团聘任的不带编制员工……”孙东凯忙回答。

“哦……不是正式带编的……”部长又点点头,沉思了下,接着看着我:“小易,我很看好你,你可要继续努力好好干啊……唉……可惜你这身份……”

我说:“我的身份没什么……只要能在集团做事,只要能给集团的发展添砖加瓦,什么身份都无所谓……”

“看,小易的风格很高嘛…….”部长看着总编辑和孙东凯:“我记得以前和你们说过,发掘、发现、培养和用好人才,是你们集团发展的关键,是你们今后可持续发展的必由之路……你们可不要浪费闲置人才啊,对人才的浪费,就是犯罪……”

“领导说的对!”二位啊,忙点头。

“小易,你是怎么搞定这个10万份的单子的,说来我听听!”部长饶有兴趣地看着我。

我想了想,说:“这个东西,看起来很简单,但是说起来却有很复杂,这其中包含着很多营销的玄机和道道,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我就告诉你两个字吧,双赢,双赢是我做成这个单子的关键所在!”

“双赢!好,说得好!两个字其实已经道破了玄机!”部长说:“看来,你做事很会抓重点……抓牛鼻子……”

我说:“多谢部长夸奖,我不行,我还要向部长学习!”

部长说:“你行!”

我说:“我不行!”

部长说:“我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

我说:“好,那我就行!”

部长呵呵笑了,大家都跟着笑,会议室的气氛比刚才活跃多了。

然后,部长看着秋桐,深深地看了一会儿,突然向秋桐伸出了大拇指。

大家不由一愣。

秋桐不动声色地看着部长。

“秋桐,你和小易是今天从头到尾表现最为淡定最为出色的,特别是你,处于风口浪尖的位置,却依然从容不迫,神闲气定,不慌不忙,有条不紊,行动和语言都很得体,轻重得当,防守稳妥,反击得力,尺寸把握地很好,既说出了我和你们总编辑还有东凯不便说的话,还又鲜明地表明了我们的立场,让对方感到了痛处……我对你今天的表现尤为满意……”部长不紧不慢地说。

“谢谢部长的夸奖,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说出了我想说的话而已……”秋桐说:“我相信我的部下是不会干那种下作的事情,基于我对易克同志的高度信任,所以,我才不紧张,因为我心里有数……因为我确信我们是无辜的……”

部长点点头,然后看着总编辑和孙东凯还有曹丽,带着责怪的表情说:“看看秋桐的表现,再看看你们三位当时脸上的表情,我看都慌了,是不是?你们怎么就没有秋桐同志的这份淡定和底气呢?你们对自己的部下就这么缺乏信任这么不了解?关键时候,我看你们都把持不住了……是不是出了上次的事情,你们都成惊弓之鸟了?这样不好嘛,作为一个集团的主要负责人,要沉住气……”

总编辑和孙东凯脸上都带有愧色,低头称是。

部长继续说:“特别是你这个曹丽,我看看当时比谁都紧张,脸都白了,你说你紧张个啥,事情又不是你操作的,你只是经管办负责人,就算要追究责任,也要首先追究易克和秋桐,也轮不到你头上,你也担不到大头啊,我当时就不明白了,你到底为什么这么紧张……看你当时的脸色,我着实捏了一把汗,我以为你知道事情的真相,知道你们确实是窃取了人家的商业机密呢……”

曹丽脸红了,说:“我……我当时是替秋总和易克感到担心……替集团领导感到担心……我怕事情是真的……”

部长笑了:“看来你对领导和同时还是蛮有责任心的嘛……提出表扬!”

“谢谢领导夸奖!”曹丽喜笑颜开。

这时,我侧眼看了下秋桐,看到她正注视着曹丽,眼里带着若有所思的表情。

然后部长站起来:“好了,虚惊一场,你们没事了,我也放心了,我也好对省报的老总有个交代了……好了,大家散了吧……我也该走了……”

“部长,领导来一次不容易,中午在集团吃个便餐吧……”孙东凯忙挽留部长。

“是啊,部长,到中饭时间了,在集团吃完饭再走吧……”总编辑唯恐落后,也忙说。

“不了,我中午要陪省报的这位老总吃饭,下午我要陪他下去转转,这次他来星海,怎么着我也要他给我们安排个头版头条的重头稿啊……”部长摆摆手:“好了,不要客气了,你们的心意我领了,以后有时间,我会专门来你们这里吃饭的……”

然后,大家一起下楼,送部长上车离去。临上车前,部长特意又伸手和我握了握,微笑了下。

部长走后,总编辑和孙东凯也回了办公室,我和秋桐还有曹丽站在原地。

曹丽这会儿似乎有些兴奋,说:“秋总,易克,中午我们一起吃饭吧,我请你们!”

秋桐用平静的目光看着曹丽,又看看我,眼神一转,接着点头:“好啊,既然曹主任盛情,那我们恭敬不如从命……”

我们一起往集团外面走,刚走到集团大厦门口,看到曹腾两手插在裤兜里,正站在那里左右徘徊,边不停地往四周张望。

看到我们,曹腾稍一犹豫,接着就直接迎了上来。

看到曹腾过来,秋桐不由自主扭头看了我一眼,不知她是什么意思。

“你们开完会了……”曹腾过来说,脸上带着无辜的表情。

“你怎么还没回去?”曹丽说了一句。

“我给你们送东西的时候,感觉小会议室里气氛怪怪的,老觉得心里不大踏实……就在这里转悠着等你们……”曹腾说:“怎么了?今天出什么事了?”

“星海都市报的人污蔑我们窃取他们的商业机密,非说易克弄的那个三水集团的单子有5万个订户资料是偷了他们的,来这里兴师问罪呢……结果落荒而归……惹了自己一屁股屎……”曹丽说。

“哦……原来是这样……还有这样的事情…….”曹腾做惊讶状。

“你也没吃饭吧,不如一起吃午饭……”秋桐说了一句。

“好啊!”曹腾痛快地答应了。

大家一起去了公司附近的一家小饭店,要了几个菜,边吃边聊。

“怪不得我看到星海都市报的那几个人离开的时候垂头丧气的……原来是不良企图没有得逞啊……”曹腾边吃边说。

“你怎么知道那几个人是星海都市报的?你认识他们?”秋桐突然问了一句,眼神盯住曹腾。

曹腾的神情很镇静,看着秋桐:“我刚才去送优盘的时候看到他们坐在小会议室里,刚才不是说星海都市报的人来的嘛,我这么一推理,应该就是他们吧……”

曹腾的回答似乎很合理,无懈可击。

“曹经理的记性可真好,一下子就记住了……”我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

“呵呵……一般……因为会议室里只有三个陌生人,那我自然会留意看一下的了……”曹腾笑着。

“他们出来的时候,你没和他们招呼一下?”我说。

“他们又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他们,我和他们招呼干嘛?”曹腾说。

“呵呵……对,他们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他们,我怎么忘记这事了……”我似笑非笑地看着曹腾。

曹腾目光很坦然,我实在看不出他有什么异样的目光。

“其实也不全是星海都市报的,那个年龄大的是省报业集团的副总编辑,是分管星海都市报的……”曹丽说了一句。

“哦……就为这事,连他们的大本营都惊动了……犯得着吗?”曹腾说。

秋桐没有说话,低头吃饭,眼神看都不看我们,似乎我们谈的都是和她不相干的事情。

我这时突然想起一个事,站起来说:“你们先吃,我出去打个电话……”

说着,我站起来。

秋桐抬起头,瞥了我一眼,接着又低头继续吃饭。

我出来,直接把电话打给了云朵,很快接通。

“哥,什么事?”云朵说。

“你在干吗?”

“在吃饭!”

“那个……上午的时候,你离开公司了?出去了?”我说。

“是啊!我出去采购办公用品去了……”云朵说。

“哦……怎么这时候出去采购办公用品呢?”我说。

“曹腾来办公室领取一大宗办公用品,列的单子里好几种都没有了,他说他要的很急,我怕耽误他的事情,就赶紧出去采购了……”云朵说。

我一听,心里有数了,曹腾是通过这种办法支开云朵的,如此说来,他明白都市报总编辑会找秋桐要物证,知道秋桐会安排云朵去做这事,然后他采用这个办法支开云朵,制造自己亲自去考电子版,确保不出差错。曹腾考虑的恨周密。

“哥,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云朵说。

“呵呵……没有什么问题,我就是随便问问,你吃吧,我也在吃饭!”我说完挂了电话,回到饭店,他们还在吃饭,曹腾和曹丽还在交谈着。

看到我回来,他们没有停止说话。

“看来易经理订了这10万份报纸,不仅惊动了我们集团内部,连星海都市报都坐不住了……”曹腾说:“他们这不是无事生非故意找茬吗,凭什么说我们窃取了他们的客户资料,岂有此理……”

“听他们说话的口气,似乎是有人给他们通报了什么情况,这情况让他们确信无疑……”曹丽说:“我就奇怪了,什么人会给他们通报这种消息……这不是挑拨离间吗?”

“恐怕是我们的内部人士,至少是我们认识的人……”我说。

“何以见得?”曹腾说。

曹丽也看着我。

“他们不是说了,只要我们的物证,不给我们提供人证,说什么担心我们打击报复举报人……这不是充分说明这个挑拨离间的人是我们的熟人吗?而且,那总编辑要物证的直接指向是统计室,这说明他们对我们公司的内部工作体系以及工作进度和流程是很了解的,如果没有内部人提供消息,他们怎么能知道我们这份单子录入电脑的进程呢?”

“啊——内部人?”曹腾做吃惊状:“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会是谁呢?”

“是谁谁心里有数!”我说了一句。

“这个内部人,应该就是在发行公司吧?”曹丽也说。

这时秋桐抬起头,看着我:“易克,没有事实为依据,不要凭着自己的想象随便下定义,不要随便乱扣帽子,讲话要有分寸,要对自己的话负责任……事情已经过去了,没事了,我看是谁好像不是那么重要……”

说着,秋桐深深地看我一眼,我不言语了。

“是啊,秋总说得对,有道理……”曹腾说:“这样的话说出去对我们公司的声誉可是很不好,秋总是公司的负责人,要是大家以为我们内部出了奸细,这不说明秋总的管理出了漏洞吗,这对秋总的个人也是有影响的……”

“但是,要是真有奸细,也不能不调查不揪出来,养虎为患啊……”曹丽带着愤愤不平和困惑不解的表情说:“我还真就奇怪了,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神通和胆子,敢做出这样的事情……就是真的有窃取对方商业机密的事情,也一定会做得很隐蔽,那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秋桐看着曹丽,眉头微微一皱,接着说了一句:“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只要我们做事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又何惧什么内奸不内奸,又何惧有人挑拨离间呢?”

曹丽看着秋桐,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秋总说的对,身正不怕影子斜……”曹腾接过去说了一句。

曹丽瞪了曹腾一眼,又看了看我,我冲曹丽意味深长地一笑。

笑完,我瞥了一眼秋桐,看到她正在看着我,忙低头吃饭。

吃完饭,曹腾借口说要下去检查业务员的工作,直接走了,没有回公司,曹丽说要去洗面,拉着秋桐去,秋桐婉言谢绝。

曹丽自己去了。

我和秋桐回到公司,经过秋桐办公室的时候,秋桐说了一句:“你到我办公室来,我要和你说几句话……”

我随着秋桐进去,秋桐关了办公室的门,然后坐到沙发上,指指自己对过:“请坐!”

秋桐的语气很平静,还很客气。

我坐下,看着秋桐,不知怎么,看到秋桐此刻的表情,我的心里有些不安。

秋桐低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头看着我,淡淡地说:“易克,今天的事,你怎么看?”

“此事必大有蹊跷……”我说。

“蹊跷在哪里?”秋桐说。

“蹊跷在那个挑拨离间的人是谁?”我说。

“哦……你是这么认为的……”秋桐看着我。

“是,”我点点头:“你怎么看?”

“我看此事确实大有蹊跷,但是,我蹊跷的重点不是谁在挑拨离间,不是那个告密的人是谁,而是是不是我们真的窃取了人家的商业机密!”秋桐紧紧盯住我的眼睛。

秋桐的目光似乎看穿了我的心事,我不敢和她对目光。

“还有两件事让我感到蹊跷,第一是曹丽今天的表现,她在小会议室的表情为何如此失常,看得出她当时惊惧不已,几乎就要崩溃,至于她后来说的什么是为了大家担心,我看是扯淡的话,借此掩饰自己而已……第二,就是你的表现,为何你开始表现地很镇静坦然,后期为何突然又紧张起来……”秋桐的目光直接逼视着我。

我心里有些慌乱,说:“这个……这个……”

“我看事情最蹊跷的恐怕在于你和曹丽,你们到底都干了些什么,说吧,说实话,我不想听到你对我撒谎……”秋桐的口气依然很平淡。

“我……你要我说什么……”

“你知道你该说什么!”秋桐说:“我今天只想听到你嘴里的实话,我不想你让我失望……”

我此时知道,依照秋桐的聪慧和心智,她一定是感觉到了什么,不然她不会如此问我。

我抬起头,看着秋桐明亮清澈的目光,心理最后的防线轰然崩塌。

“其实……你已经猜到了……”我说。

“但我想听你自己说出来……”秋桐的口气很严肃。

果然,秋桐已经猜到了大概,我深呼吸一口,看着秋桐:“好吧,我告诉你……是的,你猜的不错,我确实是借助曹丽从星海都市报那边弄到了6万个订户资料……”

秋桐的目光倏地一震,似乎虽然她大概猜到了什么但是听我亲口说出来,还是让她感到震动。

“你……你不是告诉我你发动你的业务员去操作的,为什么有那样做!”秋桐的声音有些嘶哑,带着极度的失望和失落。

“因为……我想打击竞争对手,想报复他们……”我说。

“打击……报复……无冤无仇,为什么这样说?”秋桐说。

“因为……都市报前些日子在想法设法窃取我们的订户资料……只是被我无意中觉察到了,我采取了一些措施,他们没有得逞……所以……我很生气,我就想报复他们…….”我说。

“为什么你要通过曹丽来窃取对方的商业机密?是不是对方也是通过曹丽来窃取我们的商业机密的?”

“是的……”

“此事被你发觉了,你抓住了曹丽的把柄,所以,你就要挟曹丽为你窃取对方的订户资料,是不是?”秋桐说。

我没有说话,我当然不能告诉秋桐我是借助曹丽对我个人的那种企图来实现的。

秋桐沉默了,半晌说:“易克——”

“在——”我说。

“前些日子你找我要我们的订户资料,是不是就是为的这个?”

“嗯……我借助那资料破坏了对方的企图,对方得到的是假的……”我说。

“曹丽让你搞那资料的,是不是?”

“嗯……”

“你为什么答应帮她做这个?”

“因为我不想让她继续再折腾,我不帮她,她还会找别人,危险性更大!”

“嗯……”秋桐接着又沉默了,半天说:“果不出我所料……果然,你和曹丽这段时间接触频繁是有道道的……只是我没有想到,你们在捣鼓这些事……实话告诉你,曹丽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甚至比你还清楚,她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我都不奇怪……只是,我没有想到你也参与了……”

我低头不语。

“我不评价你阻止对方得到我们客户资料的做法对与错,或许,我该表扬你,但是,你带着报复的心理和曹丽串通一气去搞对方的客户资料,这显然是极端错误的……别人干这样的事我或许可以理解,但是,你,易克经理,这样的事出在你身上,我很震惊,我实在想不到你会干这样的事,这太不符合你在我心中的形象了……这实在不是你该做的事情……你,太让我失望了……”秋桐的口气有些严厉。

我继续低头不语,心里感到很羞愧。

“既然你得到了那几万份都市报的客户资料,为什么录入我们统计室电脑的又不是那些?”秋桐说。

“我原本是打算使用他们的资料的,但是,那天你和我说了一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道理,我突然醒悟领悟了,意识到自己这样做是不对的,是违反公平竞争的原则的,是以小人对付小人……还有,我担心此事一旦被你知道,你会深深地鄙视我……”

“不错,我是要鄙视你,我要深深地鄙视你……”秋桐的声音提高了一个分贝。

“是的,你该鄙视我……你可以鄙视我……”我说。

“可是,事情的结果让我无法去鄙视你……或许,我该夸奖你……你需要夸奖吗?”

“不需要,只要你不鄙视我,我就知足了!”

“但我还是想夸奖你,毕竟,最后关头,你醒悟了,你没有一条道走到黑!毕竟,事情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秋桐的声音又缓和下来。

“我还真有些后怕……”

“我更后怕……”

“你是不是很生我的气,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我说。

秋桐没有回答我,说:“那么,上午,在优盘送来之后,你为什么又突然紧张了?”

我说:“因为……我担心这优盘中途是不是会被人动了手脚……要是那样的话,事情就真的坏了……”

“你是怀疑那告密者是曹腾?”秋桐说。

“嗯……”我说。

“但是结果却不是你以为的那样……”秋桐说:“这是不是可以证明你的怀疑是错误的呢?”

“不能证明,反而证明是正确的!”我说:“你听我给你详细分析……”

我刚要继续说下去,秋桐伸手制止住了我:“好了,这个事情不要说了……我不想听你的那分析……”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我听出秋桐的语气里带着极大的失落和痛惜,似乎她也对曹腾有所觉察,但是又不愿意去承认这一点,也不愿意听我说出来。

“同事之间,不要互相猜疑……团结是第一位的……”秋桐喃喃说了一句。

我看着秋桐,没有说话。

“我终于彻底明白了……冤有头,债有主,人家不是无事生非来找茬的,人家是有根有据来的……只是,关键时刻,你幡然醒悟,没有在错误的道路上走下去……否则,听部长今天的口气,事情就真的大了,就真的完了……不但你我曹丽都要完蛋,连孙总和总编辑都要受到牵累……公司和集团的声誉都要受到极大的败坏……”秋桐心有余悸地说:“如此说来,你关键时刻的转变,挽救了我们大家……当然,也挽救了你……”

“不是我挽救了大家,是你挽救了大家,是你挽救了我……”我说。

“其实,对你来说,无所谓挽救不挽救,对于这个职位这个工作,你其实根本就没放在眼里……得到或者失去,对你来说无所谓……”秋桐说。

我咧了咧嘴,想笑却没笑出来。

“既然无所谓,你为什么又要非得在这里做事?”秋桐又提起这个老话题。

我说:“不知道!”

“不知道?”

“是的,不知道!”我重复了一遍。

“你不知道,那我是不是该知道呢……”秋桐叹息了一声。

“你也可以不知道……”我说。

“易克——”

“在!”

秋桐看着我,缓缓地说:“人有时候是无法欺骗自己的,你可以表面上欺骗自己,但是,你欺骗不了自己的心……”

我紧紧抿着嘴唇,看着秋桐。

秋桐转头看着窗外,半晌说:“不谈这个了……今天的事情,过去了,就当它没发生……我无法评价你的功过错对,我既不想责罚你也不想表扬你……关于那个谁是保密者的事情,也不要纠结了,都过去吧……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要是自己不给人家抓到把柄,人家就是想算计你都没机会……说白了,自己找的……好了,你回去吧……”

我站起来,看到秋桐的眼神很失落,还有些迷惘和忧郁。

我低头出了秋桐办公室,想着秋桐今天的话,心里感觉有些沉重。

刚回到办公室,曹丽打电话过来了。

“说话方便不?”

“有屁快放!”我没好气地说。

“怎么了?怎么那么大火气,哎——发的什么火啊,今天死里逃生,我正庆幸不已呢…….”曹丽说:“我问你,怎么今天的结果是那样的?你没有用我给你的那资料?”

“嗯……没用,我自己安排业务员去弄的……”我说。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你办事不牢靠,觉得不保险!”我说。

“哦…….谢天谢地,幸亏你有这感觉……否则,惨了,大家都完蛋,不光秋桐要完蛋,我和你都要完蛋,特别是我,我的前途就彻底毁了……”曹丽说:“哎——可惜了,我的6万块啊……肉包子打狗了……”

我没有说话。

“对了,你说星海都市报是怎么知道的呢?”曹丽说。

“一定是你泄露出去了……”我说。

“不可能,我做事一向很谨慎小心的,虽然今天吃午饭的时候我们都说是有内奸,但是我怀疑问题出在都市报那边,我怀疑那发行部主任发了一笔横财得意忘形喝酒的时候失言得瑟出去了……”曹丽说:“这事幸亏你警惕性高啊,你挽救了革命挽救了我……可惜,这事要是我不参与多好,那秋桐就惨了,必死无疑……可惜了……对了,看到今天部长和你说话的表情了吗,他对你很赏识的……”

不等曹丽说完,我就挂了电话。妈的,要是她不参与这事也未必能成,要是她不参与惨的不仅仅是秋桐,还有我,这个狗日的曹丽只想到保全自己算计秋桐了,连我都不顾了。

还有,曹丽最后提到的那个部长,他和我八竿子打不着,赏识不赏识我关我鸟事,老子不稀罕。

点燃一颗烟,我郁郁地看着窗外。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海珠打来的。

“哥,你在哪里?”海珠说。

“办公室!”

“哦…….真的?”海珠说。

我没有说话,挂了手机,然后拿起办公室的座机,给海珠拨了过去。

“相信了吧?”我说。

“呵呵……哥,你看你,我就是随便问了一句,你不用证实啊……”海珠虽然如此说,但是口气里却能听出有些轻松。

“在海南顺利吗?”我说。

“嗯……很顺利……一切都很好……我就是很挂念你,所以才给你打个电话……”海珠说:“昨晚我给你发的短信收到了吗?”

“收到了!”

“怎么没给我回呢?”

“忘了……”

“呵呵……我猜你一定是半夜睡着了,天亮才看到的吧……我当时想给你打电话的,但是又怕打扰你休息,就没打……”海珠说。

我的心一阵发颤,没敢说话。

又和海珠聊了一会儿其他的事情,然后海珠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

我然后想着心事,独自在办公室里发呆,一直坐到天黑下班。

正要起身离去,我的手机又响了,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

我接听:“喂——”

“易克,是我!”电话里传来一个低沉的男中音。

听到这个熟悉而又陌生还有些遥远的声音,我的心不由一震。

这是伍德的声音。

伍德给我打的电话。

“伍老板,你好!”我说。

“呵呵……不错,这么久没联系,还能听出我的声音来……”

“伍老板找我有事吗?”我说。

“没事就不能打电话吗?”伍德反问我。

“能!”

“下班了吧?”

“正要下班!”

“晚上能赏光一起坐坐吗?”

“能!”我琢磨着伍德找我的目的,想到最近对他的耳闻,决定会会他。

“三道沟路21号,到了会有人在门口接你!”说完,伍德挂了电话。

原来伍德并不遥远,就在星海。

我不知道三道沟路21号是个什么地方,听起来好像挺神秘。

我开车直接去了三道沟路,找了半天,才找到21号,原来这是一座老式的带院子的日式建筑,上个世纪的遗留物,这样的建筑在星海很少见,星海的老建筑大多是俄式的。

我将车停在附近,走到院子门口,木制的大门,还有个小门。我往左右看了看,周围很静,人和车都很少。

站在门口,我抬头看了看,隐蔽处有一个摄像头,如果不注意是发现不了的。

我刚要伸手按门铃,小门突然开了,一个穿一身黑色衣服的年轻人站在门口,带着尊敬的目光看着我。

“您是易先生吧……”对方礼貌地问道,同时还给我鞠了一躬。

我点点头。

“请进……”对方请我进去,我走了进去,看到院子里空荡荡的。

“请您跟我来……”对方关好门,径自往里走去。

我跟着他走进了小楼,一进去,首先是一个大厅,里面灯光明亮,装饰非常豪华,几个穿着讲究的男人和女人们正坐在大厅一边的沙发上边喝茶边轻声谈笑着什么,身边不时有侍者模样的人走过去,气氛显得清雅高雅而又幽静。

“请跟我来……”对方直接上了楼梯,我跟了上去。

上了二楼,是一个常常的走廊,走廊两侧是一间间日式的房间,都是推拉门,好几个房间都亮着灯,里面隐隐传来轻微的音乐,还有的传来谈笑声。

我恍然大悟,这里是一个高级会所。

跟着侍者穿过常常的走廊,拐了一个弯,又走了半天,最后侍者在一间门口停住,然后轻轻敲了两下门,轻声说:“先生,您的客人到了……”

“请进……”这是伍德的声音。

侍者推开门,我走了进去。

绕过屏风,我看到了伍德,正盘腿坐在榻榻米上安静地品茶。

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伍德,没有皇者,我有些出乎意料,我本来以为伍德和皇者在一起的。

伍德似乎没有看到我进来,依旧坐在那里静静地品茶,头也不抬。

“伍老板,你好……我来了……”我站在那里说。

“嗯……”伍德应了一声,接着抬起头,看着我,突然笑了:“易克,来吧,请坐……”

我脱鞋上了榻榻米,坐在伍德对过,看到伍德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本书——《孙子兵法》。

“来,请喝茶——”伍德给我倒了一杯茶,推我我跟前。

“谢谢——”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说:“伍老板喜欢研究兵法……”

伍德没有回答我,看着我半天不语,一会儿说:“易克,我们好久没见了吧……”

“是吧……”我说。

“最近一向可好?”

“托伍老板的福,我还活蹦乱跳!”我说:“多日未见,伍老板想必一直也不错吧……”

“托你的福,我也还活着……”伍德微笑着看着我。

我也微笑了下。

“最近出了一趟国,刚回来……今天在这个隐居会所喝茶,想到好久不见老弟了,于是就给你打了个电话……没有感到意外吧……”伍德说。

“没有意外,只是感到很荣幸!”我说。

“看你的表情,好像你早就知道我出国的事情……”伍德的目光盯着我,声音缓缓地说。

“你伍老板是大人物,是公众人物,你出国的事情难道还需要列入高级机密吗?”我说。

“呵呵……这么说,你是真的早就知道的了?”伍德呵呵笑着。

“不早,知道了有一分钟……”我不动声色地看着伍德,我知道他此次出国的事情,或许真的是隐秘的,知道的人会很少,不然他不会如此问我。

“你猜猜我去了哪里?”伍德说。

“我猜是俄国的西伯利亚地区……”我说。

“为什么会是那里呢?”伍德有些好奇地说。

“因为那里地广人稀,最适合被流放人去……”我说。

“你在讽刺我……讽刺我是被流放的人……是不是?”伍德心平气和地说。

“你自己非要这么以为,我也没办法……”我说。

“呵呵……”伍德笑起来,然后看着我,说:“易克,其实你知道我去了哪里,是不是?”

我模棱两可地说:“你觉得我会有兴趣知道吗……”

伍德静静地看着我,我也静静地看着伍德,两人都试图从对方的目光里扑捉到什么东西。

“不管你有没有兴趣,我都告诉你,”伍德稍微一停顿,接着说:“前段时间,我去了日本……”

“哦……你到日本鬼子那里去了……”我装作漫不经心地样子说:“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伍德的眼皮跳了下,接着说:“你说呢?”

“我问你的,你让我说什么?”我说。

“或许和你没有关系,但又或许有关系……”伍德慢悠悠地说:“对了,刚想起个事,李顺从日本回来也有一些日子了吧……”

伍德貌似不经意地突然提起了李顺,我的心里戒备起来,说:“伍老板你是在问我吗?”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说我在问谁呢?”伍德说。

“这个事情我想你不该问我的,你自己应该比我清楚!”我说。

“为什么呢?”

“我和李老板的关系与你和李老板的关系,哪一个更亲密呢?答案恐怕很简单吧!”我说。

伍德笑了:“呵呵……不管哪一个关系更亲密,我想你不会告诉我你不知道我刚才问你的问题吧?”

“我可以说不知道!”我说。

“为何?”

“第一,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你很清楚,你根本就不需要问我,第二,李老板的行踪,不经他本人同意,我不能随意向外说,这是规矩……”我说:“当然,你现在可以给李老板打个电话,他要是同意,我就可以马上回答你的问题!”

“易克,你对我戒备心很强啊,既然你知道我和李顺的关系,你还用得着给我保密吗?”伍德轻声笑起来。

“既然你自己明白都你和李老板的关系,那这个问题你还需要问我吗?”我也笑着:“我再傻也明白,你是在借这个问题来考验我,在替李老板考验我……怎么样,我是不是考核合格,过关了?”

伍德微微一笑:“易克,你很聪明……防守地滴水不漏……其实,我当然知道,李顺现在就在国内,他早就回来了……在我去日本之前他就回来了……我想你早就该和他见过几次面了吧……”

我说:“恐怕早就和他见过几次面的是你吧……”

伍德看着我,目光变得有些阴冷,半天没有说话。

喝了几口茶,我说:“伍老板,你请我来该不会就是闲扯淡的吧……”

“当然不是……”伍德说:“易克,谈事情之前,我有个要求——”

“你说!”

“我们俩今晚的谈话内容,只限我和你二人,我不希望任何第三者知道!”伍德说。

“你相信我不?”我说。

“我不敢全信,但是我宁愿相信你……”伍德说。

“你不得不相信我,因为你没有那别的选择!”我说。

伍德说:“你很得意?”

我说:“不值得得意!”

伍德说:“其实,你就是把我们今晚谈话的内容泄露出去,那也无妨……我很快就能知道……但是,那样会对你恐怕不好的……所以,我想,你是个聪明人,有些话不用我多说……”

我说:“那你还是别和我谈了……我不想遵守和你的保密约定,也不想受到你的恐吓,我是个聪明人,我知道,最好的最安全的办法就是我什么都没听见……”

“这恐怕办不到……第一,你必须听我说的话,第二,你必须做到保密,第三,你必须记住我的警告……”伍德的声音不大,但是带着一股威力:“我没有别的选择,那么,你也没有别的选择……”

“好吧,我答应你了,说吧……快说……”我装作不耐烦的样子说。

伍德瞥了我一眼,然后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接着放下杯子,说:“这事说起来其实很简单,我就是想知道李顺从日本回来后为什么一直不见我,还有,李顺在你面前提到我的时候是怎么样的神态,以及都说了什么话……”

我的心一震,李顺从日本回来后,一直避着伍德,终于引起伍德的疑心了,伍德此次去日本,恐怕也是和李顺的事情有关。

伍德之所以要约我出来谈话,恐怕他真的是没有别的选择,他知道只有从我这里才能得到关于李顺的消息,当然,他让我保密,恐怕也只是一个虚招,他是有自己的底牌的,他其实并不担心我会说出去,甚至说给李顺听,他甚至希望我说给李顺听。

“我和李顺一直是亲兄弟一般的感情,他视我为教父,我待他犹如自己的家人……这些我想你是早就知道的……之前,李顺都会定期和我联系,定期向我汇报自己的情况,但是,自从他这次去了日本,回来后就一直不见了任何踪影……我知道他就在国内,此刻不在星海就在宁州,甚至就在星海……再进一步说,甚至他就在我身边……”伍德说着,身体忽然打了个寒颤,忙掩饰般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接着说:“我对此一直困惑不解,为什么他要一直避着我,为什么要躲着我……我到底怎么得罪他了,他到底对我哪里有意见,我想,或许你能给我一个理由……”

我沉默不语,脑子急速旋转着,琢磨着对应的方法,我当然不能把李顺隐约在我流露出的对伍德的真实表现和看法说出来,那样等于直接出卖了李顺,但是,要想让伍德相信我的话,我必须要有一整套听起来十分合理的理由,这理由必须能让伍德相信,至少说的过去,伍德可不是一般人,不是轻易就能糊弄过去的。

“易克,不要和我耍花招,在我面前,给我耍心眼,最后吃亏的只能是你自己!”耳边传来伍德阴涔涔的声音。

我看着伍德,伍德的手正随意翻动着那本《孙子兵法》,目光正逼视着我。

我点燃一颗烟,看着伍德:“今天你还真找对人了……不错,李老板从日本回来后,我确实见过他……也确实和他有过几次交谈,也确实听他谈起过你……从李老板的言谈里,我也确实知道他为何一直不见你的原因……”

“继续说…….”伍德看着我,神情很专注。

我说:“我可以不说吗??”

“这不行,我想你必须得说……这由不得你……”伍德的话里隐约露出几分霸气和凶气:“易克,我对你一直很赏识,我不想因为这事影响了我对你的印象,也不想因为这事破坏了我们之间良好的关系……我和李顺白老三不同,我身边没有武林高手,也没有刀枪剑戟,似乎你可以不担心我什么……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真正的高手,是用不到这些的……当然,你可以当我的话是耳旁风……”

我做出为难和犹豫的神态,似乎疑虑重重。

伍德然后不说话了,低头悠闲地翻阅着《孙子兵法》。

“我不想出卖李老板……”我说。

“这不是出卖……我和李顺不是敌人……”伍德没有抬头,说了一句。

“你为什么不直接去问他?”我又说。

“我能见到他吗?我到哪里去找他?你告诉我他在哪里?”伍德抬起头看着我:“恐怕这对你更难吧……”

“其实,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里……”我说。

“你这话我信……李顺做事的风格一向就是这样……”伍德说。

“那……我该怎么办?”

“我说了,你没有别的选择,该怎么办,你不要问我!”伍德又低头看兵法。

我深呼吸一口气,狠狠抽了两口烟,然后将烟头摁进烟灰缸,做出似乎下了很大决心的样子。

“怎么样?想通了?想不通还可以继续想,我有的是时间等……”伍德抬起头说。

“我告诉你,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我说。

伍德笑了:“说!”

“你不能把我们今晚的谈话告诉任何人!我说的是任何人!”我说。

“呵呵……这回轮到你说这话了……”伍德笑起来:“易克,我可以告诉你,我伍德做事从来说一不二,你放心,你提的这个要求,恰恰也正是我的要求……我会遵守的,你相信你也会的……”

我的第一步完成了,然后我开始实施第二步。

这第二步最关键,要想让伍德相信我的话,我必须告诉他一些看起来很“机密”的事情,而这“机密”又必须是他知道的。

我说:“李老板为什么要去日本,我想你是知道原因的吧?”

伍德说:“我在听你说,不要问我……”

我说:“宁州香格里拉大酒店被砸,起因是因为卖春事件,小姐是李老板手下控制的,当时正好碰到一项重要的国际会议在那里举行,打砸事件影响十分恶劣,引起了当时参加会议的中央首长的愤怒,公安部省公安厅专门来督办此案,此案是李老板手下人干的,办案人员扬言要深挖后台,揪出后台老板,调查的目标逐渐指向了李老板,在这种形势下,李老板为了避开风头,于是就去了日本……”

“嗯……”伍德点点头。

“事发后,李老板安排人进行了详细调查,得知这次香格里拉打砸事件,其实是白老三一手炮制的……”我继续说。

“哦……”伍德做出有些意外的神情。

我知道他在装逼,继续说:“白老三安排人进驻香格里拉酒店,然后打电话要小姐,他们知道这个酒店正举办重要国际会议,知道酒店加强了保安措施,知道小姐是不让进来的,但是还是故意要小姐……目的就是借此招惹李老板手下人,引诱他们打砸了香拉里拉酒店,酿成了这起震惊中央高层的大事件……此事给李老板带来了极为惨重的经济和人员损失,宁州所有的营业项目都停了,二子和小五也被抓了进去,不明不白送了命……李老板本人也被迫远走日本……为此,李老板恨透了白老三……”

“嗯……”伍德点点头。

“没想到李老板在日本不知为何又惹出了人命,受到日本黑社会的追杀,只得又回到国内……幸好此时宁州的事情已经基本平息,环境相对变得安全了……”我继续说:“李老板回来后,念念不忘要报宁州的仇,说旧恨添新仇,有朝一日非要和白老三算总账不可……”

伍德嘴角不自觉露出一丝笑意,接着说:“那……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说:“自然是大有关系……李老板早就知道自从他去了宁州之后你和白老三他们走的很近,还知道你和白老三那个当官的姐夫关系很亲密,李老板对此并不在意,说你是他的教父,不管你和谁关系好,都不会超过你和他的关系,还说你虽然表现上和白老三不错,但是其实心里是向着他的……可是,自从出了宁州那事,自从他远走日本,回来后就变了样,在我们面前不怎么提起你了,就是偶尔提起来也显得很烦躁,甚至很悲伤,有时还显得很愤怒……”

“哦……”伍德的眼皮一扬,凝神看着我:“为什么?快说!”

伍德有些无法保持镇静了,显得有些躁动不安。

我说:“一开始我觉得有些迷惑不解,后来,有一天,他溜冰溜大了……对了,李老板溜冰的,这事你知道吧?”

“我当然知道……快说下去!”伍德有些急不可耐地看着我。

我说:“溜冰溜大了人的神经是不受控制的,李老板一溜大了就像喝醉了一样说个不停,逮着个人就想说话,见了谁都像是亲人,什么心里话都往外掏……”

“快说,他溜冰后提到我都说了些什么?”伍德眼里的神情有些紧张。

我端起杯子喝了口水,说:“他突然哭了……哭得十分悲伤……哭完之后,断断续续说了半天,半天我才弄明白……原来,他对你十分有看法,十分有意见,说对你十分失望……”

“为什么?为什么……说……”伍德的眼睛紧紧盯住我,喉咙咕嘟一下。

“他说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抛下他不管了,说宁州事件你一定知道白老三的阴谋,但是你为什么不提前给他报个信,结果让他损失巨大,还死了两个兄弟,还逼得他远走日本,说你现在被白老三用糖衣炮弹打倒了,成了他那一边的了……还说他在日本杀了人,结果你对他不管不问,他差点就被日本的黑社会抓住,要是抓住,就没命了……好不容易才逃回国内,捡了一条命……想到这里,他就难受地不行,就悲伤地要命……”我不紧不慢地说:“我想正因为如此,李老板才会一直没有见你吧,他对你有抵触情绪呢……”

听我说到这里,伍德突然重重松了口气,长长出了口气,脸上的神情松弛了下来,带着沉思的表情看着我,不语,似乎在琢磨我这些话的真假。

我不看伍德的脸,点燃一颗烟,吸了两口:“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我能告诉你的也就这么多了……至于你信不信,那不是我的事……”

其实从刚才伍德的表情变化看,我知道他应该是信了,我自己觉得编的没有漏洞,他没有理由不信。从他眼里的神情来看,他似乎十分乐意相信这个原因。

半天,伍德说话了:“易克,我找不到不信的理由,那么,我是该信的了……”

我说:“你信不信,好像对我不那么重要……”

“不,这对你对我都十分重要……”伍德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十分轻松,十分开心。

我说:“你知道了李老板对你有情绪有意见你还很开心……看来你是真的抛弃了李老板了……他白把你当教父了……”

伍德闻听一怔,接着又继续大笑。

笑毕,伍德看着我:“易克,我告诉你,李顺是我在日本亲自带出来的……我是他的教父,永远都是……看问题,不要只看表面,看事情,不要只看眼前……李顺既然现在对我有情绪不愿意见我,那好吧,让他使性子怄气吧,我看他能怄多久……”

我看着伍德没有说话,琢磨着伍德这几句话的意思。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饿了,你也饿了吧,我要了日本料理,在这里一起吃饭吧……”伍德说。

看起来,他心情不错。

我说:“不了,我吃不惯日本菜……我还是出去喝羊肉汤去,你自己吃吧……”

说着,我起身告辞,伍德也没有挽留,起身送我到门口,然后说了一句:“易克,你看,我们已经开始合作了……”

我冲伍德微微一笑:“我们会成为敌人呢还是朋友??”

“合作者是不应该成为敌人的……”伍德笑着拍拍我的肩膀:“易克,我还是那句话,你属于江湖……”

马尔戈壁的,伍德又开始卖弄这句经典台词了,我一听这话心里就别扭,老子属于职场,属于文明社会,怎么会属于江湖呢!

我没有言语,转身直接走了。

出了会所,我走到停车的地方,这里黑乎乎的,路灯也不亮,似乎是坏了。

我打开车门,上车打着火就走,边走边想着去哪家羊肉馆饱餐一顿。

走了没多远,突然感觉有一只大手从后面抚摩我的脑袋!

我浑身一震,顿时毛骨悚然,魂飞魄散!

妈的,难道是有鬼!

迅速冷静下来,有鬼是不可能,车后座有人。

左手握住方向盘,放慢车速,同时右手迅疾往后一伸,猛地攥住了那只手腕,因为不明敌我,没有用力,只是适度控制住对方。

“哦也……出手不慢嘛……”身后的人开始说话了。

一听这声音,李顺!

我松开了手,松了口气。

“怎么是你?”边开车边说,没有回头。

“怎么就不能是我……”

“你怎么到了我车里的?”我说。

“就你这辆破车,打开车门难道很难吗?”李顺嘿嘿笑着,不再抚摸我的脑袋了,趴在我的座位后背和我说话。

我这时看了一眼后视镜,看到一辆警车正跟在后面,无疑是老秦开车在后面。

“准备去哪里?”李顺说。

“吃饭,喝羊肉汤……”我说。

“很好,请我喝羊肉汤,我还没吃完饭,老秦也没吃……”李顺说。

我点点头,又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24小时在哪里,都逃不过我的视线……不管我在不在星海,甚至我在日本,我都知道你在哪里,甚至知道你在干嘛……”李顺得意地说。

“你厉害……”我说。

“你到这个日本人的破楼里干嘛的?”李顺说。

“你不是刚说完任何时候你都知道我在干嘛吗?还问我干嘛?”我说。

“嘿嘿……今天不知道……甚至,我今天都不知道你在这里……我其实也不是万能的嘛,”李顺笑着:“这个日本人的破楼,我看像是个会所,你是不是来这里和什么女人幽会的……”

听李顺的口气,他似乎还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我在哪里,那你怎么找到我的?”我说。

“我和老秦正打算找个地方吃饭,接到一个神秘的手机短信,陌生号码,短信内容很简单,就只说三道沟21号,其他没有,我看了觉得挺邪乎,就带着老秦来了,到了后就看到你的车停在这里,没见你的人……我于是就让老秦弄开你的车门,我在你的车后座躺下睡了一会儿……接着你就出来了……”李顺说。

“哦……”我应了一声,陌生手机发给李顺的短信,是谁呢?为什么要给李顺发这个短信,看来此人知道我今晚的去向,知道我要和伍德会面,难道是皇者?皇者今晚一直没露面,好像伍德和我的会面是没有告诉他的,但是他会知道。

“说,是不是到别墅里会女人了?这会儿是不是小鸡鸡吃饱了肚子饿了?”李顺半开玩笑地说。

我说:“你觉得我对女人就那么有兴趣吗?”

“反正我看你对女人的兴趣比对男人的兴趣大……你要是对女人没兴趣,倒好了……”李顺说。

李顺这话我听了觉得有些别扭,不伦不类的。

我说:“你猜我今晚在那会所里会见谁的?”

李顺说:“反正不是国家主席……”

我说:“是伍德!”

“什么?将军?!!!”李顺失声叫了出来,显得很意外:“是他……你和他会面的?”

“是的!”

“你为什么要见他?是你找他的还是他找你的?他找你是何事?你们都谈了些什么……”李顺发起一连串提问,声音听起来很急。

我边开车边说:“是他约我见面的……我和他谈了大约半个多小时……我们谈话的内容,互相约定要保密…….”

“你打算对我保密?”李顺说。

“要是打算对你保密我就不告诉我和伍德见面的事情了……”我说。

“嗯……”李顺嗯了一声。

我接着把今晚和伍德会谈的详情一字不露地详详细细告诉了李顺,包括每一个细节,我之所以要说的那么细致,是想让李顺对伍德有一个更加准确的判断,我似乎觉得李顺此时也对伍德有些模棱两可的模糊意识,似乎并没有给伍德定性。

等我说完,李顺沉默了。

我也不做声,继续开车。

半晌,我听到李顺在我身后长长出了一口气,接着叹息一声。

“谁告诉你让你如此回答他的?”李顺说。

“我自己想的,没人告诉我……”我说。

“你为什么要如此回答他……”李顺又说。

“不为什么,就是觉得该这样回答他……”我说。

“这是你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李顺又说。

“不知道……”我说。

“为什么不知道?”

“因为不知道,所以不知道……”

“你认为他会相信你的这些话吗?”

“不知道……不过看他当时的神态,似乎是信了……他似乎没有理由不信,似乎他也很愿意相信……”我说。

“嗯…….”李顺顿了顿,接着说:“你做的很好……回答的十分正确,十分得体,十分完美……是的,正如你所言,或许,他会相信,或许,他愿意相信……我心里有数了,你能告诉我这些,我很欣慰……很好,你到底没有负了我……”

我没有说话。

李顺也沉默了,不知他在后面想什么。

一会儿,到了一家羊肉馆,我停车,老秦也把车停在旁边,下车。

大家一起进了羊肉馆,我点了几个菜,还有羊汤。

“要不要喝点酒?”我看着李顺。

“喝点吧……你给我践行,总得有点酒……”李顺心不在焉地说着,似乎还在想着我刚才说的事情。

“践行?你要走了?”我看着李顺,又看看老秦。

“说的,我今晚就回宁州,喝完羊肉汤就走……”李顺说。

“开车走?”我说。

“嗯……”

“这一路,够远的……要走很久啊……”我说。

“坐轮渡去烟台,然后从烟台上同三高速奔宁州……也还可以……”老秦说了一句。

“革命生涯常分手……我们又要再见了……”李顺略带伤感地看着我,举起手里的酒杯:“来,兄弟,你敬我一杯……”

我举起酒杯和李顺还有老秦干了一杯:“一路平安……”

“这边的事情,就靠你多操心了……要一如既往坚守好自己的岗位,时刻都不要忘记自己的神圣使命……”李顺说着递给我一支烟,我接过烟刚要掏打火机,李顺接着把打火机伸到我跟前,啪——打着。

我点燃香烟,吸了一口,看着李顺有些郁郁的表情。

“二子和小五的骨灰埋在庄河那边的公墓,抽空你去看看他们……”李顺说着递给我一张纸条:“这是具体地址……”

我接过来看了下,收了起来。

“他们是为我李顺的事业牺牲的先驱,先走一步……我是不会忘记他们的,大家都不能忘记他们……”李顺说:“等到革命胜利的那一天,我们要回来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我看了李顺一会儿,说:“段祥龙呢?”

“他已经回宁州了……”老秦说。

“段祥龙……段祥龙……”李顺念叨了两遍,眼神直勾勾的,突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接着脸上露出几分阴阴的笑。

“暂时我不会动段祥龙,我会把他留给你的……”李顺说:“段祥龙此次来星海,想必一定是有目的,我倒要回去看看他怎么作为,怎么演戏……都说南方人心眼多,狡诈奸猾,我倒要看看这个小南蛮能在我手心里搞出什么动作来……”

李顺一棍子打倒一大片,我和老秦都是南方人啊,难道都是小南蛮?都是狡诈奸猾?

我没有做声,老秦也没做声。

“我们现在要解决的问题很多,南北都有,首先是稳定的问题,其实是发展的问题……解决好了稳定问题,才能为发展创造一个良好的环境……”李顺说:“我的总体思路是按部就班循序渐进解决问题,先易后难,先南后北……等南方的问题解决好了,有一个稳定的发展环境了,我们要重点解决北方的事情,要对白老三来一个总的清算……要实施战略大反攻……不管宁州取得怎样的发展,星海这个基地绝对不能放弃,绝对不能失守,这是我们事业的发源地,这里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我最终还是要回到这里的……这里,以后,必须是我们事业的核心基地……今后,我们要立足星海,以宁州为财源后盾,要把我们的事业做向全国……”

李顺带着战略家的气魄描绘了一副波澜壮阔的宏伟蓝图,我听了没有热血沸腾之感,却感到了极大的隐忧,看看老秦,他眼里也似乎有几分忧虑。

“好了,不说了,吃饭,喝酒……”李顺说。

饭后,李顺和老秦开车上了车,警灯闪烁,疾驶而去。

目送他们走远,我上了车,心里觉得有些沉重。

此时,我没有意识到,李顺正在一步步酝酿着对白老三的一次大反攻。

段祥龙此次来星海,神出鬼没,来去匆匆,我不知道他到底和白老三之间有什么密谋,也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如何动作。

但我知道,段祥龙绝对不是只为了见阿来来一趟星海的,他必有重要目的。

想起我和段祥龙之间至今都没有搞清的恩怨情仇,想起在白老三那边做事的冬儿,我的心里感到了极大的迷惘和压抑,有些理不清头绪。

回到宿舍,打开电视,心不在焉地看着。

这时海珠来电话了。

“哥,你在哪里?”

“在宿舍!”

“干嘛呢?”

“看电视……”

“哦……看电视?怎么没有声音呢?”

我拿起遥控器,将声音调大:“听到了吗?”

“哦……呵呵……听到了…….”海珠笑起来:“那你看吧,我刚安排好客人的食宿……我也累了,要洗澡睡觉……也你早睡啊……”

“嗯……”

海珠挂了电话,我又将电视机声音调小,看新闻。

正看着,电话又响了,这回是夏雨打来的。

“嗨,二爷,干嘛呢?”夏雨的声音听起来很开心。

“没干嘛……看电视……”我说。

“那就是在家里咯……”

“嗯……”

“那你开门啊……”

“什么意思?”

“额就在你门口喽……”

我一听,晕了:“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二奶来喽……二爷快开门啊……”夏雨说着,我听到门被敲了两下。

我放下电话,过去打开门,夏雨果真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杯奶茶,正笑嘻嘻地看着我。

“你来干什么?”我堵在门口没让夏雨进。

“我……我吃过饭,开车正好经过你这里,突然想到二爷自己一个人或许很寂寞,我就来看看你啊…….”夏雨说着伸长脖子往里看,边说:“哎——二爷,堵在门口干嘛,让俺进去啊……”

“时候不早了,我要休息了,你也会去休息吧,有事明天再说……”我说着,站在那里没动。

“这才几点你就休息,你是属鸡的啊……”夏雨说:“哎,二爷,到了你家门口,大客户来拜访,你总不能拒之门外不让进去坐会儿喝口水吧……有你这么对待大客户的吗?”

“想坐会儿,想喝水,行,走,我请你到外面门口对过的茶馆去……”我说。

“你……你这个没良心的死鬼……你怎么这么无情无义……”夏雨瞪眼看着我,伸出手就使劲往里推我:“你给我闪开,你让我进去……”

我站在哪里纹丝不动,看着夏雨吭哧吭哧用力。

费了半天劲,夏雨没有得逞,瞪眼看着我:“死鬼,你是不是瞒着大奶二奶金窝藏娇了,屋里是不是有其他的女人?”

“是的,有!”我说。

“啊,真的啊,你让我进去看看!”

“你不能看!她正在洗澡……”我说。

夏雨脸憋红了,看着我:“你个死易克,为了不让我进去,你宁愿编造谎言败坏自己的声誉……你够狠,你狠……我不就是想进去坐会儿吗,不就是想和你聊会天吗,你怎么这么不懂礼貌……”

我说:“反正不管说什么,你不能进来……”

我知道,一旦夏雨进来,今晚可能就走不了了,又得折腾我一晚,说不定又得弄出点花样来。

我打定主意,不管她说什么,就是不让她进来。

夏雨终于恼羞了,冲我叫起来:“狗屁易克,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个自大的家伙,你不让我进,我还不稀罕进去……哼……”

说着,夏雨突然举起手里的奶茶冲我脸上一扔,顿时我的脸上身上都被奶茶弄湿了,接着夏雨气哼哼地一转身,扭屁股就走。

我站在门口没动,等夏雨进了电梯,我伸手抹了抹脸上的奶茶,伸出嘴唇舔了舔,还挺甜的。

我回身关上门,换下被奶茶弄湿的衣服,洗了个澡,上床,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正睡的香,电话又响了,一看,还是夏雨的,看看时间,已经是午夜凌晨1点了。

我没有接,任凭铃声一遍遍响。

响了半天,我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摸过手机,接通,劈头吼道:“夏雨,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烦不烦,累不累?你觉得自己讨厌不讨厌??!!!”

吼完,电话里没声音。

我有些奇怪,放缓语气说:“喂——讲话——”

还是没声音。

我更加奇怪了,说:“喂——夏雨,夏总,讲话啊……”

仍旧没有动静。

我有些急了,冲着电话叫起来:“喂——夏雨,快说话,快说话,怎么回事!”

少顷,电话里终于有动静了,却是一阵抽泣的声音。

我心里有些发毛和不安,腾地从床上坐起来,对着电话急促地说:“夏雨,你怎么了,你在哪里?快说,你在哪里?到底怎么了?”

“我……我就在你家门口……”夏雨哽咽着说,声音里带着十分的委屈。

“什么?你不是走了吗?”

“我……我接着又回来了……我在你家门口坐了好久了……我……我好冷…….”夏雨的声音游戏迷糊。

我忙关了手机,爬起来穿上衣服,然后到了门口,打开门一看,我晕,夏雨果然靠着墙根坐在门口,双臂抱在一起,身体缩地紧紧的,似乎在发抖。

半夜气温很冷,她竟然一直就坐在这里。

我伸手摸摸她的额头,很烫。

我靠,发烧了。

“夏雨……”我叫了一声,弯腰看着她。

夏雨抬头看着我,忽然眼泪就哗哗流出来:“你……你个没良心的,我……我要是你难受死了,我才不给你打电话……”

夏雨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看起来十分可怜委屈。

我忙拉她起来,她却没动,似乎浑身没力气了。

我弯腰将她抱起,夏雨的身体很烫。

“我送你到医院去打吊瓶……”我说。

夏雨伸手搂住我的脖子,死死不放,声音虚弱但是坚定地说:“不,我不去医院……我怕打针……我要喝水……我渴……”

我将她抱进屋里,用脚踢上门,然后把夏雨抱到了卧室,脱掉她的鞋,直接将她塞进温暖的被窝。

然后,我倒了一杯温开水,让夏雨喝了,接着我在客厅找了半天,找到几包感冒冲剂,还有其他感冒药,几种一起,都让夏雨吃了,然后让她躺在被窝里。

在这个过程中,夏雨一直很听话,乖乖地吃药。

吃完药,我搬了张椅子坐在床头看着夏雨:“发烧感觉好点没?”

“哪里有这么快就降烧的?”夏雨看着我,

“哦……那你身体感觉咋样了?”我说

“喝了些水,躺在被窝里,感觉舒服多了……”夏雨说着,拉起被子使劲嗅了嗅被角,接着又翻过身,将脸埋进枕头里……

我说:“你在干嘛?”

夏雨又翻过来,有气无力地说:“我在闻二爷留在被窝里的男人味道……二爷的被窝好温暖,味道真好闻……”

我有些哭笑不得,这都什么样子了,还不忘这些。

我说:“你睡会吧……出出汗就好了……”

“嗯……”夏雨用被子遮住嘴巴和鼻子,只留两个眼睛看着我。

我说:“闭上眼睡吧……”

夏雨果真闭上了眼睛。

我找了一本书,坐在床头看起来。

看了半天,我偶尔一瞥夏雨,看到她额头上在冒汗,看来她开始出汗了。

我心里略微轻松了一些。

这时,夏雨又睁开眼睛:“二爷……”

“怎么了??”

“我穿着外套躺在被窝里好难受……”夏雨说。

“哦…….”

“帮我脱掉……”夏雨说。

我于是揭开被子帮助夏雨脱了外套,夏雨自己脱了裤子,只穿了秋衣秋裤。

夏雨的秋衣秋裤是淡蓝色的,紧身的,胸前很丰满,我不敢多看,忙拉上被子盖住她。

“我出汗了……感觉好受多了……”夏雨说。

“那就好……继续睡吧……”

“嗯……”夏雨又闭了眼。

我继续看书。

一会儿,我一看夏雨,正两眼睁得大大的,在看着我。

我说:“怎么?”

“没怎么,我就是想看看你……你不要这么坐着,不然我睡不着……你也睡会吧……”

“好吧……”我放下书,站起来要出去。

“你……给我站住……”夏雨说话了。

“干嘛?”我说。

“你……不许到外面去睡,你就在这里睡…….我是病人,我需要你随时照顾,你难道不知道……”夏雨说。

“这……不合适……那我还是坐在这里好了……”我说。

“不许坐,只许睡……我现在身体又冷了,又要发烧了……你赶紧到被窝里来用身子温暖温暖我……”夏雨说。

“不行!”我说。

“你欺负我……你不管我……你没良心……你冷血…….我都这样了你还这样对待我……”夏雨嘴巴一瞥,好像又要哭。

我有些踌躇,站在那里没动。

“唉……算了,我这是犯的哪门子贱……反正我是没人管没人问的了……走,不在你这里呆了,出去冻死算了……”夏雨说着,颤巍巍坐起来,就要下床。

我一看,忙拦住她:“你不要命了,外面那么冷,你烧还没降下来……躺好,不许动…….”

“那你躺在这里陪我我就不走不动!”夏雨气鼓鼓地看着我。

我点点头:“好!”

“脱了外套……”夏雨用命令式的语气说。

我脱了外套,穿着秋衣秋裤上床,进了被窝。

“躺下——”夏雨又说。

我刚一躺下,夏雨的身体就贴了过来,两手紧紧抱住我的身体。

夏雨丰满的胸部紧紧挤压着我的身体,火热的身体将无穷的热量隔着秋衣传递给我。

我的脑子有些发懵,心跳加速,身体内感觉有些异样。

夏雨只是抱着我,却没有其他任何的动作,将脸贴在我的胸口,喃喃自语“梦境成真了……早就幻想能有一天将脸贴在这样的胸口……哎……真幸福……好希望天天发烧……”

我躺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心砰砰直跳,我他妈不是柳下惠,如此一个火热温热青春娇柔的身体和我躺在一个被窝里,我要是没反应,那只能说明我是性无能。

我感觉自己的下体硬了起来,幸亏是在被窝里,看不到,幸亏夏雨的手只在我的身体上部,没有摸下去。

夏雨看来确实是单纯,和我躺在一起,除了靠着我的胸口幸福地自语,别的什么都不知道做。看来,这对她来说,已经是很满足了。

我稍微有些放心了,说:“傻话,你以为发烧很好受啊……”

“只要能和你这样在一起,我天天发烧也乐意……”夏雨说着,左手突然在我身上胡乱摸索着。

“干嘛??”我说。

“我在找你的手……帮我暖暖手……”夏雨说着,手没有停止摸索,忽然一下子无意中就摸到了我挺拔的柱子哥。

夏雨的手一下子就握住了柱子哥:“咦——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大,还硬邦邦的?”

我的身体猛地一颤,忙弯腰缩身,同时伸手将夏雨的手拿开,边说:“没什么……我的手在这里……”

我忙将夏雨的手拉了上来。

夏雨突然失声道:“啊……这是不是那个……那个……”

夏雨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惊惶和兴奋,还有几分羞涩。

我语无伦次地慌张地说:“这个不是那个,不是那个……”

夏雨不言语了,忽然又紧紧抱住我的身体,我和她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我有些意乱情迷,几乎有些失控,把持不住了,身边躺着这么一个温香软玉,实在是引诱人犯罪啊!

夏雨将脸埋在我的胸口,轻声说:“那个……是什么?”

我艰难地说:“那个……是柱子哥……”

“这就是传说中的柱子哥……是你的……”夏雨的声音很低。

“嗯……”

“好吓人啊……”夏雨低语。

我没有说话,我身体内那团火越烧越烈,我觉得自己真的要失控了。

“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我努力没话找话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我……出去遇到了大灰狼,我害怕,就又回来了……回来知道你不会给我开门,我就坐在你家门口……半夜,实在冷得不行了,难受地不行了,才给你打的电话……”夏雨委屈地说。

“什么大灰狼……你出去遇到大灰狼,不怕回来也是遇到大灰狼……”我说。

“你是不吃小绵羊的大灰狼……我不怕……我好喜欢这样和你躺在一起的感觉,好喜欢……”夏雨呢喃地满足地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呼吸均匀起来,靠在我的胸口睡着了,一直手还放在我的手里……

夏雨似乎睡得很香,我却备受煎熬,身体涨得难受,脑子里不停涌起难以压抑的欲念,这是生理本能带给我的,我努力用理智去控制它,但是很难,很累……

此刻我忽然很想海珠,要是海珠在我身边,我一定会饿狼扑食把她摁倒,把她剥光,狠狠进入她的身体,发泄我此刻生理上被夏雨勾起的无法抑制的欲火。

可是,海珠不在,她在海南,我的柱子哥没有那么长。现在在我身边躺着的是夏雨,不管我被她如何诱惑,都不能有越轨行为!我一遍遍告诫着自己,提醒着自己。

整个下半夜,我的大脑和身体一直在拉锯战般地斗争着,我的灵魂备受煎熬,我的身体在奔溃的边缘死去活来。

就这样,我睁大眼睛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在无比痛苦的折磨中熬到了天亮,柱子哥一直倔强地昂着脑袋陪伴着我。

天亮了,夏雨也醒了,我摸了摸她的额头,烧退了。

我坐了起来,疲惫地呼了口气:“终于熬过来了……”

夏雨躺在那里,看着我:“和我躺在一起,你很受罪?怎么能说是熬过来了……应该是享受……”

我说:“你很享受?”

“是啊,我好舒服啊,睡得好香啊……”夏雨伸出胳膊满意地打了个哈欠:“哎——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和一个男人一起睡了一夜……二爷,你可是我的初次啊……人生有很多第一次,我的第一次就这么给了你了……”

我忙起床穿衣服:“好了,你没事了吧,起床吧……”

“哎——不想起啊,二爷的床二爷的被窝好温暖啊……可惜,天亮了,可恶,要是天一直不亮多好啊,天一亮,什么都没有了……”夏雨遗憾地说。

“不要自欺欺人了,本来就什么都没有……”我边穿衣服边说。

夏雨脸色一怒,坐起来,摸起枕头就冲我打过来:“我自己骗自己还不行啊,你怎么就那么坏,非得破坏我的好心情,你怎么讲话那么让人讨厌呢……可恶的二爷!”

我直接走出了房间,洗脸刷牙。

洗漱完,夏雨还赖在床上恋恋不舍地抱着被子和我的枕头发呆。

她的感冒发烧来得快去得也快,看起来已经全好了。

“小姐,请起床……我还要赶去上班呢……”我站在卧室门口说。

夏雨忽然转过脸去飞快地擦了一下眼角,接着冲我笑了下:“二爷,你是个正人君子……”

“我不是正人君子,只是我努力不让自己太坏,努力不让自己做个小人……”我说。

“其实……其实昨晚……你要是……要是……”夏雨结结巴巴吃吃地说:“你要是想干什么……我……我……不会责怪你的……”

夏雨的脸红红的,带着几分娇羞。

我说:“干什么?”

夏雨嘴巴一鼓,说:“你是过来人,你懂的……我不是过来人我都知道……”

我说:“是的,我懂,本来呢,我差点忍不住了,确实想干点什么,可是……我还是忍住了,我终于没让自己去干点什么……”

夏雨看着我说:“你是怕承担责任是不是?你放心,其实,昨晚,不管……不管我们真的发生了什么,我都不会让你负责的……”

我说:“责任是一回事,道德又是另一回事……”

夏雨说:“我……我没说你这么做不道德啊……”

我说:“你可以不要负责任,也不认为这不道德,但是,这只是针对你而言,这只是你的意识……而对于其他人,甚至包括对我自己,这既是责任问题,也是道德问题……”

“你说的是其他人是海珠吧……”夏雨说。

“你可以这么认为……”我说。

“不公平,你又不是结婚的人,为什么海珠可以和你在一起,我就不行?同样是生活在空气里的人,同样是女人,为什么大奶和二奶的待遇这么大呢?”夏雨突然叫起来。

我说:“夏雨,你不要胡闹好不好?”

夏雨说:“我怎么就胡闹了,我是你亲口册封的二奶,我有权力抗议……”

我把脸一拉,说:“抗议无效……抓紧起床,不许再折腾……”

夏雨边磨磨蹭蹭下床边看着我说:“你对刚初愈的病人实施精神虐待……我继续抗议……”

我忍住不让自己笑出来,脸继续拉着:“抓紧去洗涮……我上班要迟到了……”

“哎——真讨厌,这烧怎么这么快就退了……哎,咱是没享福的命啊,二奶的命就是苦啊,被二爷临幸一次还匆匆忙忙偷偷摸摸的,像是做贼……”夏雨嘟哝着走出了卧室。

我晕,什么临幸啊,让外人听见还以为柱子哥昨晚真的出来活动了呢,我可是没有动她一个指头一根毫毛。这丫头说话不着天不着地的。

我认真地看着夏雨:“夏雨,我告诉你,讲话用词要准确,什么临幸?什么命苦?如果昨晚不是因为你发烧,你绝对进不了这个门……以后你想来做客我欢迎,我会通知海珠接待你……”

“靠,不就是在你家借宿了一晚吗,你看你得瑟的样子……死易克,死二爷,你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告诉你,我来你家门口发烧是看的起你,你别不知足,你不给我面子,我还不给你面子呢,说不定,以后你八抬大轿请我我还不来呢……哼……”

“呵呵……”我笑了:“看在你发烧刚好的面子上,我不和你斗嘴了……好了,去洗脸吧……待会我们出去吃早饭……”

“唉……家里没有个女人就是不行,你看我这一感冒,早饭都没人做了,还得出去吃……”夏雨唉声叹气地摇摇头。

我哭笑不得,不说话了。

夏雨刚走到客厅,突然“梆梆——”有人敲门。

我和夏雨都愣住了,互相看看。

“二爷,有人敲门……”夏雨小声说。

夏雨简直就是说废话。

“谁呀——”我大声问了一句。

“靠,是我……开门……老子出差回来了……”门外传来海峰的大嗓门。

我的头嗡地一下,夏雨还在这里没走,海峰突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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