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氏的祥和居,一靠近就闻到一丝淡淡的沉香气息。
赵婉仪走进去,看见乔氏正在焚香祷告,身边一个侍女也没有。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发现乔氏正在祭祀的,正是她的生母冯氏。
赵婉仪没有出声,直到她将三柱香插进香炉,才喊道:“乔姨娘。”
乔氏闻声转过头来,看见赵婉仪,忙上前拉她进来,道:“您可来了。”
赵婉仪道:“前头办婚事呢,耽搁了一会儿,没叫姨娘等罢。”
乔姨娘忙摆手道:“贱妾等一等大小姐,又有何干呢,只不过这心里害怕杨氏,您不知道,老爷最近来祥和居来得频繁,贱妾倒宁愿他不要来,府里还是杨氏管家,贱妾若非有大小姐帮着,还不定会潦倒成个什么样子。”
杨氏嫉恨乔氏得宠,又因为赵崇文对她的冷淡而恐慌,因此越发针对乔氏,不但在银钱上克扣她,还动辄便将她唤道主屋去一顿责骂。
这些赵婉仪都知道,因此也时不时差人送点银子过来。
“乔姨娘忍耐一时,父亲向来尊重杨氏,能够不顾杨氏,到你这儿,说明父亲已经开始厌恶她。我那个好妹妹做的这些事情,已经让父亲在陛下面前为难了父亲每回看见她们母女俩,就会想起这些,如何还能够给她们好脸色呢?“
乔氏垂着眼睛思索了一阵,道:“是贱妾思虑不全,大小姐且放心便是,贱妾一定会让杨氏再也无挽回老爷的可能!”
赵婉仪知道她是明白自己的意思了,便抿唇道:“万事小心。”
乔氏点头,又道:“贱妾此次请大小姐来,是有一事相告。先夫人逝去之后,杨氏将府里的丫鬟下人全部换掉,但是贱妾百般探寻,终于打听到一个老嬷嬷,是当年给先夫人接生的老婆子,就住在国公府附近的一条小巷子里。”
赵婉仪忙道:“如此来,便容易了。”
乔氏面露为难:“只不过似乎杨氏在那件事情之后,将在场的人几乎都赶尽杀绝了。那老嬷嬷不知道如何活下来的,但是贱妾让丫鬟春熙去拜访的时候,她不是装聋作哑,就是假装什么也不记得,问了半日,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赵婉仪一听便知道事情并不会如同想象中的一样顺利进行了,于是抿抿唇道:“无妨,你把地址告诉落绢,我亲自去拜访。”
乔氏点点头,突然就听见东厢房传来一阵吵嚷,乔氏的贴身丫鬟春熙跑进来,低声道:“大小姐,姨娘。小寒被大少夫人发现了。”
赵婉仪是知道小寒的,一个宜春院的风尘女子,被赵宗彦赎身出来,藏在杨氏房中。
这样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往小了说,不过是寻常男人的享受作乐;但是往大了说,就是蔑视皇威。
皇帝前脚才给赐下婚来,后脚就又娶了一个,可不是摆明了不满意么。
况且白家小姐的这个性子,赵婉仪是知道的。
即使婚前信誓旦旦说不管什么情情爱爱,只要能够手握中聩便够了,可是任谁在新婚第一天发现丈夫藏了个红颜知己,心里都不会怎么舒坦。
果然还没有进去,就听见白夫人的大嗓门传来:“亲家母,你这就要给我们一个解释罢?”
杨氏站在堂前,皱着眉道:“说了不过是我身边的一个丫鬟,怎么就这么小题大做?”
白夫人满脸不相信,高声道:“杨氏,我可是最不怕跟人磨嘴皮子的,只不过是一个丫鬟?我女儿才到你们府里不到三个时辰,你家儿子就在房里跟你的丫鬟搂搂抱抱的,还是说你这个当娘的,由着你家儿子胡来?都说赵府家风正气,这番一看怎么不像呢?”
杨氏心虚,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赵宗彦一眼,又冷脸向白夫人道:“白夫人,你也别说我们家,你家女儿没等丈夫进房就揭了盖头,这是有正气家风的人家养出来的女儿?”
白夫人呛声道:“难道等着你家儿子在外面和这个狐狸精你侬我侬?”
她伸手一指赵宗彦身旁的小寒,赵宗彦护着心上人,一侧身挡在了小寒身前。
白若南本来还安安静静傍着她母亲,一见这一幕,顿时火冒三丈:“赵宗彦,今日你与我拜过天地,你却护着这么一个身家不清白的女人?这天下还有这么滑稽的事情么!”
赵宗彦受她指责,又满堂宾客尽在此处,顿时觉得面子上挂不住,讪讪的说不出话。
赵晚清感觉到了这个刚进门的嫂子的咄咄逼人,直觉如果今日不给她一个下马威,那么将来她和杨氏都将争不过她。
于是几步站出来,道:“女子七处之一便是善妒,你不要太过咄咄逼人,都忘记自己的身份!”
白若南又怎么会服她,登时道:“我可没忘记自己的身份,我是陛下赐婚的赵家少夫人,你的正经嫂嫂。你弟弟新婚第一天就当着众人的面给自己的新婚妻子下脸子,小姑子还口口声声说休妻的七处,这是我善妒吗?这不是你们赵家不义?”
赵晚清气道:“你不要胡说八道!”
白若南说话,向来是又狠又快:“我胡说八道?陛下将我和赵家赐婚,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是埋怨陛下,看不起我们白家么!既然赵小姐如此宽和,那我祝你将来的丈夫定是三妻四妾,也正好全了你的贤名,岂不是正和你心意!”
赵晚清急道:“你这人简直是不可理喻!我不和你争执!”
白若南冷声一笑,道:“赵小姐一想到自己将来的丈夫有小妾就受不了了?我看您这才是真的善妒罢?”
杨氏喝道:“够了!”
白若南道:“怎么就够了?你们说够了,我还没说够,本朝律法明文规定男子四十之后无所出,才能纳妾,你们这是在诅咒长房断子绝孙吗?”
杨氏哑口无言,白若南又道:“若是打着休妻的主意,便先看看圣旨,掂量一下你们赵府受不受得起这个后果!”
赵宗彦道:“你休要胡说!赵家何时说过休妻之言了。”
白若南道:“那这个小妾又是什么?”
杨氏知道赵宗彦说不出话,忙道:“我说过了她不过是一个丫鬟!你这是跟婆婆说话的态度吗!”
白若南道:“不是我无理,自从嫁进赵家,我便是赵家的人,我不能看着陛下对赵家不满罢?儿媳侍奉公婆是应当的,但是在家族繁盛的面前,当然是不值一提。”
杨氏见她拿家族大义来压她,哑口无言,却是又怒火中烧,却听白若南又道:“既然是丫鬟,那么丫鬟勾搭主子,这个罪该怎么算?无规矩不成方圆,赵家不是没有规矩的吧?”
丫鬟勾搭主子,算是大罪,就算是小姐少爷,都是入则为妻奔是妾,而丫鬟更甚,是要请出家法的。
赵宗彦大惊道:“这怎么可以!”
而他身后的小寒,双肩瑟缩了一下,更低地埋下头,好似被吓得一动也不能动。
杨氏深恨这个儿子的不争气,咬牙道:“怎么不可以了,不就是一个丫鬟,为娘的没了她再挑一个就是了,又不是非她不可!”
赵宗彦知道母亲是在暗示他,但是小寒使他心尖上的人,他又怎么舍得!
于是恳求地看着杨氏,压低声音道:“娘!”
杨氏用只有两个人能够听得到的声音,恨然道:“若不是你们二人在外面搂搂抱抱被她看到,又怎么会生出这么多事端?都是你自己做的孽,现在还想救她?她挨一顿家法而已,要是白氏抓着这个不放,你就等着小寒丢命吧!到时候咱们赵家都脱不了身!”
赵宗彦犹犹豫豫,回头看一眼小寒,小寒一双如烟似雾的眼眸,带着酸楚的泪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他的心中一凌,就听那边尉迟贤道:“赵小副将,这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呐,令夫人说得没错,这般对主子有心思的丫鬟就该家法处置,打死也不为过。”
白夫人道:“今儿我就跟你们耗在这里了!亲家母,没见过哪个人家像你们这样的,叫新媳妇第一天来你们家就受这么大的气,这以后谁还敢把女儿嫁到你们赵家啊?你们还真觉得南儿没有娘家了不是?”
她抬胳膊松活筋骨:“我虽是陛下的身边人,但是从小陪着陛下练武,拳脚功夫也不差,趁我现在还没有生气,赶紧着把这丫鬟发落了,到时候真把我惹怒了,不但我要把这丫鬟打得找不着北,还让我家老爷去陛下面前参一本,看看陛下对今日之事怎么说!”
杨氏最怕的便是这个,当即就喝道:“安心!把这贱婢压下去,请家法!”
小寒呜咽着跪倒在地上,身子抖得如同飘零的树叶,一双雪白纤长的玉手,死死拉住赵宗彦的衣袍。
赵宗彦心疼极了,立马护在小寒身前,安心不敢冒犯他,便手足无措地看着杨氏。
眼看着白氏就要发作。
赵婉仪在一旁冷眼看着,低声对落娟说:“找个小丫鬟把我父亲请过来,男人们都在外面喝酒,不来看看热闹怎么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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