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的飞机十几个小时，中间还要停留里斯本转机。齐司安排了一间酒店供两人倒时差休息，时醒卸了妆敷上面膜，专心致志的练瑜伽。
齐司神色古怪的看她把自己拗成一个个高难度的姿势，甚至还吊了一根绳子，当场表演小龙女的睡姿。
她看起来非常闲适，甚至还有点从容不迫的轻盈，她非常有耐心的把自己拗成一个个人体极限，卷翘的睫毛跟着动作幅度颤颤抖动。
齐司端着一杯鲜榨胡萝卜汁走过来，时醒一动不动的凝视着面前的瑜伽视频，在长久到仿佛被摁下了暂停键后缓慢的又换了一个离奇的姿势，自始至终没有看齐司一眼。
他们之间的气氛其实有一点点剑拔弩张，又或者，时醒在说完那句话得不到回答后忽然生气了。
她不是一个容易情绪外露的人，极少有的几次崩溃和哭泣也都止歇于转瞬之间。像这样明晃晃的低气压还是第一次出现在两人中间。
登机前时醒问的最后一句话，他没有回答。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关于陈然，齐司只知道这是过去捆绑时醒上位的某一位绯闻男友，他们之间的种种过往、矛盾、纠纷，他一概不知。
林婧伊这三个字也只是连带在苏若灵底下的某一条评论里，短暂的出现一瞬又马上被后来居上的评论压下，根本没掀起什么风浪。
他放下胡萝卜汁后坐到了沙发上，时间静静流逝，迷糊间，他似乎浅浅的睡了过去。
他梦到很多年前的某次家宴，父亲请来了的客人里有一位年纪跟他差不多大的小女孩。
那天的阳光很好，她坐在古风雅致的水榭亭台里，支着下巴，侧脸温柔美好。
再醒来的时候时醒穿着宽松的睡袍，赤着脚站在他面前，半垂着头用干毛巾绞着头发。
他动了一下压的发麻的胳膊，身上搭着的薄毯随之滑落。
齐司一怔。
刚睡醒的眼仁有一瞬间的朦胧，好几秒后他才适应了乍然而变的光线。时醒应该是蹲了下来，她沾着水珠的头发落到他的侧脸，接着两人距离拉近，一个带着烟味的吻，毫厘之间停在了他的唇上。
她用鼻尖蹭了蹭他笔挺的鼻梁骨，然后埋首在他清瘦的颈侧，房间里开了恒温，气温却意外的冰凉。
他叹口气，正要把人从身上捞起来捉去吹干头发，时醒却先一步紧紧抱住他的脖子。
“小司，我错了。”
她低声道，呼吸间喷薄出尼古丁的烟草味。
“我不应该因为这些事情和你生气。对不起。”她用手指拨了拨他的左耳，小小的星球辉光浅淡。
齐司被她半干不湿的头发弄得有些痒意，他微微偏过头，抬起手顺了顺她起伏的脊线。
她刚洗完澡，出门必定是有喷香水习惯的时醒还没来得及享用她近期的爱用款，她身上留有清香的浴液味，似乎是水蜜桃的甜腻。
“我没有生气。”他的动作带了安抚的意味，视线一路向下，骤然撞进了一节细嫩光滑的小腿。
“......”
齐司生硬的撇开头，将她的睡袍往下压了压。
他抽空看了眼桌上的摆钟，离登机时间还有三个小时。
时醒察觉出他的走神，不满意的撞了撞脑袋，几乎是在撒娇，声音呜呜咽咽像只委屈的小兽，齐司顺着她的脸亲了又亲，每个吻都轻柔无比。
“时间差不多了。”他掐着对方刚洗完的娇嫩脸蛋，很受用她百年难得一次的撒娇:“我去帮你吹干头发。”
时醒不吭声从他身上爬下来，浅色的瞳孔亮的惊人。
他去衣柜里找到吹风机走出来的时间，时醒正在和一条藕粉色的连衣裙的拉链作斗争。
她纤纤手指捏着莲样的拉链，脖颈和肩背拉成一条极漂亮的线，她似乎是听见了身后人走来又顿住的脚步声，没有回头:“小司，帮个忙。”
齐司抿着唇帮她拉至顶点，指腹无意中触到她冷调的雪白肌肤，有点冰凉，倏地收回手。
时醒坐到软椅上，年轻男孩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拢过她潮湿的发，在暖风的烘烤下慢慢的从发根梳理至发尾。
“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时醒在偶尔落到她侧面的风中微微眯了一下眼:“具体时间我记不住，但应该是我和陈然还在捆绑炒作的那几个月里。”
齐司没有搭话，垂着薄薄的眼皮，认真细致的帮她吹着头发，遇到打着卷儿的地方还特别加固了一下弧度。
“当年...我年纪不大，心高气傲。”时醒百无聊赖的拨弄着自己的指甲，一周前精心设计的图案已经有点掉色，她以前是最不喜欢这些花花绿绿的蔻丹，后来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里浸泡久了，也慢慢戴起了另一副面具。
“陈然他，在几年前大火过。人气非常高，一度要称霸流量。不过他的粉丝年龄普遍偏小，那个时候他违背合同精神擅自公开恋情，有一个十几岁的女粉丝......”
时醒话音戛然而止，她闭起眼，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糟糕的回忆。
头发已经吹到九分干，齐司断了吹风机的电，用两指摁揉着她的太阳两穴。
“嗯...你知道的，靠着粉丝吃饭的流量明星在公开恋情后总是会触发什么奇特的副本......”时醒弯起脖子，直直的看着齐司:“你除外。”
齐司低笑几声，示意她把话说完。
“那个女孩子自杀了。”
几个字轻轻的，重量不及一片轻羽。
落地无声。
“她去世之前和我谈过。”
时醒回想起那天下午，她刚结束一个通告，满脸不耐烦的来到医院，她对这种雷声大雨点小的威胁通常都不放在眼里，可她实在低估了这个小姑娘的韧性，时醒烦不胜烦，终于决定要亲自劝说她勿要盲目追星，应该好好学习。
那天......天气属实不怎么样，阴雨连绵的季节，骨头里都浸着凉意。
时醒想不起来那个女孩的长相，却记得比她想象的还要瘦小，满脸的病容深重。
出乎她意料，小女孩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而是恳请她能好好对待陈然。
“我当时觉得真是奇了怪了，她先前可是天天往我邮箱里发死亡威胁，扬言要搞臭我名声，转眼就可怜巴巴的劝我善待她的心上人。”
时醒脖子有些发麻，她动了动肩，收回视线:“我懒得听她废话，所以我走了。”
“那天过去没多久吧......”时醒拉过齐司的胳膊，手指对着手指玩，似乎做一些小动作就可以拉开她的专注力。
“我收到了那个女孩的死讯。”等她对上最后一个小指，她用对方宽厚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脸上，幽幽的叹息一声。
“事情被Lisa压了下来，一点风声都没有往外流出。”
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为什么陈然会将这个事当成筹码来对付我。一个巴掌拍不响的道理他不懂吗，两败俱伤有什么好处？”
“林婧伊的死，长脑子的人都知道怪不到我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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