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完沈韵轻回酒店后，时醒没有急着回家，而是绕着遥江开了一圈又一圈。
横跨遥江的遥影大桥是耀京的地标式建筑，晚上看远比白天看来得大气辉煌。这座桥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此刻它静静的守护着入了夜的耀京，沉默又庄重。
时醒本来想点一根烟抽，想了想自己的身份后，又默默地把烟盒扔回了车里。
她毕竟是公众人物，要是在公共场合吸烟被拍到，难免又是一场道德的谴责。
她没有待很久，在第一滴雨落到面上时，她返回车上驱车离开。
从遥江开回去路途不远，大约二十来分钟，时醒停好车位，就看见家门口有个清俊笔挺的身影，他似乎很钟意穿白衬衫，而时醒也不得不承认，齐司是她见过为数不多能把白衬衫穿得禁欲又优雅的人。
两种气质矛盾，却不冲突。
“怎么才回来？”齐司快步上前，确保她完全的遮进了伞下，用眼神自上而下的审视她身上有没有被雨淋湿的地方。
“和一个朋友多聊了两句。”时醒搓了搓被冷风一吹起疙瘩的小臂，扬起脸乖巧的笑道：“我最近要试镜元导的新片《舞鞋》，她是拟邀的舞蹈指导。”
“是不是姓沈？沈韵轻？”齐司把人紧实的搂在怀里，伞骨右移。他看见车灯时出门的急，拿了把单人伞就跑了过来。伞面很小，他往时醒的方向靠去。
“嗯。”时醒应了声，没打算隐瞒：“替元导当说客去了，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答应。”
两人进到房里，齐司把伞撑开放在小庭院的走廊下。时醒换下平底鞋，才后知后觉想到一个问题：“你知道她？”
不过问出口后时醒很快就想到，齐司既然能知道骆书歆，那必然也是知道沈韵轻。
“我妈挺喜欢看她的演出。”齐司揉了揉她的头，温柔的笑道：“天凉，你去洗个热水澡吧，冲冲寒气，以免感冒了。”
“知道啦。”时醒踮起脚，和他交换了一个轻吻，转身上楼。
所以。
两个人是什么时候同居的呢？
时醒趿拉着拖鞋上楼，握着楼梯扶手有短暂的迟疑。
一直到她洗完澡出来，也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
他们两之间的关系好像在不知不觉间已经产生了不可逆的变化，齐司越来越走近她的心，而她再也不能用一纸合约来欺骗自己。
她的房间里多了很多男性的用品和衣物，洗漱间里也摆放上一式两样的用具。
“醒醒。”齐司从厨房走出来，腰上还系着粉蓝色的围裙，他右手握着汤勺，有点腼腆的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我给你炖了鸡汤，你最近太瘦了，工作又辛苦，得多补补。”
厨房和饭厅装的是暖色的光，柔和又缱绻的映在他的脸上，左耳的耳钉熠熠发光。
“小司。”
年轻的大男孩站在厨房里，他的背脊因为房梁高度而微微鞠着，却没有显出违和感，他身上自是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优雅，像是扑火的飞蛾，引人身不由己。
“再等等，马上就好了。”
厨房香气四溢。
“...小司。”
时醒有些哑然，她屈指抵着眉骨，将自己快要决堤的心情放任自流。
她几岁的时候就在国外长大，比旁人的孩子要更加的独立自强。自母亲去世后她就成了真正意义的独自长大，没有父亲、没有兄弟姐妹，一个人，孤零零的从盛春等到初冬。
等到最后，她不等了，自己上路。
齐司站在厨房里，微微偏了一下头。他很高，但时醒看他时，从没有很辛苦的仰望过他。
他们的位置从来都不对等。
时醒看着他的背影，话语带着不易察觉的坚定。“我有认真的考虑过那个问题。”
齐司从碗柜里拿出两个消毒好的瓷碗，问道：“什么？”
“你问我，会不会退出娱乐圈。”
齐司的背影有瞬间僵直，而后他很快调整好自己的表情，他端着熬好的鸡汤走出来，唇线抿的很浅。
“先喝汤吧。别等凉了。”
时醒捏着瓷勺细细吹着袅袅的热气，她抬起眼去看齐司，总觉得对方的笑意有一点淡。
齐司想逃避她的答案。
至少，他不觉得时醒会退出娱乐圈的原因是因为他。
“我想过了，再拍一部电影，或两部，我想再拿一次最佳女主角。”她在朦朦胧胧的蒸汽里笑起来，唇红齿白，上下牙轻咬着汤勺的边缘，小小的往咽喉里灌进一口汤。
“其实我从影十几年，有无数人问过我为什么要踏上这条路。”
“如果你看过我以前得采访，就知道那些冠冕堂皇的台本都是别人写的。”
时醒翘着腿坐在椅子上，她先是不疾不徐的喝了几口汤，而后从餐桌上的一个欧式装饰小柜子里取出一包烟和火机。
齐司知道时醒抽烟，却从没有加以制止。对他来说，只要是时醒做的事情，他都不会反对。
亦或是，他也没有立场和身份反对。
他坐在时醒的对面，双手交握，垂着薄薄的眼皮，面上看不出情绪。
时醒记得她第一次在对方面前抽烟，是在一个事后的晚上。她穿着齐司长至大腿根的衬衫，曲着腿靠在窗台前抽烟。齐司从身后抱住她，温柔的亲吻着她的侧脸。
时醒侧了一下天鹅颈，散漫又慵懒的将烟圈吐在对方脸上。
然后她问。
“你喜欢我吗？”
“喜欢。”他答。
“你喜欢我什么？”
齐司沉默一瞬，略带冰凉的唇游移到她的颈边。
“喜欢你，连抽烟我都觉得很美。”
*
时醒把烟和火机又扔回盒子里。
“那你...”他斟酌一会，慢慢道：“为什么要进娱乐圈？”
“为了和费承宇对着干啊。”时醒笑起来，用瓷勺碰在碗壁内侧，撞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齐司目光渐敛，双眉微皱。
“他希望我继承我妈的衣钵，当一个艺术家。坦白讲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执着将我培养成第二个我妈，我妈不爱他，我也不爱他，他早该明白才是。但是我当年毅然离开娱乐圈到国外读大学让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对我关怀备至深感满意。他大概是觉得我还有救吧。却没想到我把学位一拿到又回来继续鬼混，气得他当场就放话说不认我这个女儿。”
“谁在乎呢？”
时醒耸耸肩，要笑不笑，她低下头，藏在桌下的五指却下意识的收紧。
“他不让我拍戏，我偏要拍。他不让我暴露，我偏要暴露。他不让我抽烟，我偏要抽烟。”
“我的醒醒怎么都二十多了，还这样叛逆啊。”齐司拉着椅子坐到她身边，掐了一把她出浴后光滑粉嫩的脸颊。
时醒轻轻的踢了一下他的小腿，故作高深莫测的叹一口气：“叛逆期来得晚了，你怕不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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