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了一下，慢慢对我说道：“小宝是我大哥的儿子。”
“你哪儿有哥？”我惊讶的立刻转过了头。
风家几代单传，他父亲只有一个妹妹，而他这一代，他妈也只生了他和风明悦。
这也是为什么即使小宝是私生子，风老爷子那么刻板的一个人，也愿意让他认祖归宗的原因。
“在和我妈结婚之前，我爸有一个青梅竹马，所以……我有一个大我一岁的哥哥。”风明寒闷声说道。
“那，他，他人呢？”我惊讶得都快要不会说话了！
我嫁进风家之前，风父已经去世多年，可他和傅琳雅恩爱的名声却一直被人们钦羡。我根本没有想到，我那个公公居然在外面还有一个儿子？！
“你妈知道吗？”没等风明寒回话，我又忍不住的追问道。
“知道。”
风明寒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慢慢的跟我讲述了风家上一代的恩怨情仇。
风父风文钧从小有一个叫做卓娅的青梅竹马，风卓两家也是相交多年的。
可就在他们两个人准备订婚的时候，卓家出了事，卓父锒铛入狱，卓娅的妈妈带着她逃到了国外。
风文钧等了她三年，但一直没有消息。风家自然不可能让自己的独子就这么一直等下去，所以就选择了家族联姻，让他娶了傅琳雅。
当时的傅家其实要比风家权势大上很多，说白了如果不是傅琳雅看上了风文钧，这桩婚事，傅家根本不会同意。
风家也算是高攀。
所以婚后，风家对傅琳雅各方面相当的忍让，风文钧和她也算相敬如宾，两个人日子过得很不错。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二十年，一直到风明寒十七岁，高中二年级的时候。
那时候，风文钧已经患了重病，处于弥留状态。
让大家都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医院病房里，他居然当着全家的面，宣布他在外面还有一个儿子，请求风老爷子让他的儿子认祖归宗。
这消息对于全家来说，无疑是一块巨石投进池塘，顿时掀起轩然大波。
没等风老爷子张口，傅琳雅当场就炸了！
她当着全家人的面，痛骂了风文钧，并且表示这绝不可能！
让风文钧别拿生病要挟她，就算此刻他立刻死了，她都不会让他的儿子进门！
这话就说得过分了，风文钧一口气没上来，当时就昏了过去。
虽然经过急救，他再次醒来，可是明显已无生意。
对于那个儿子，风文钧没有再提过一个字，甚至于对待一直守在床边的家人，也不再有任何的表情。
两天后，他撒手人寰。
这件事，没有办法说谁对谁错，但傅琳雅毕竟是风文钧过世最后的推手。
风老爷子虽然也没有答应让那个私生子认祖归宗，但至此后，对傅琳雅母女却再也没有过一次好脸。
那时的风明寒已经大了，父亲临走之时那种失望到了极点，乃至绝望的表情让他根本无法释怀。
事后，他开始调查那个私生子的事，才知道卓娅是在他父亲和母亲婚礼前一周偷偷从国外跑回来的。
那时候，卓娅的父亲在监狱，母亲另嫁，她完全没有了生路，无奈之下就想要回来投奔风文钧。
可风家当时的情况，根本不可能允许风文钧悔婚另娶，可他和卓娅又是多年的感情……
结果，他做了一个最愚蠢的选择，将卓娅当做外室养了起来。
风明寒找到卓娅母子的时候才知道在自己之前，母亲傅琳雅已经找过了他们。
他那个大哥卓然比他大一岁，当年还是高三的学生。
父亲去世的时候，卓然曾经找到风家，想给父亲上柱香，结果被傅琳雅拒绝了。
而傅琳雅更是将他这种行为当做是一种挑衅，事后立刻进行了报复！
在她的干预之下，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理由使得卓然没能参加当年的高考，毁了他和他妈全部的希望。
那时候的风明寒自己也还是个学生，并没有太大的能力。
看到这一切，他忽然间就明白了父亲在最后的时刻，为什么拒绝再为这对母子做最后的坚持。
他应该是对自己的妻子太过于了解，他怕自己死后无法再照顾到卓娅母子，让他们成为暴怒的傅琳雅的靶子。
父亲以为他不再说，随着自己的死亡这件事就这会这样不了了之，但他没有想到，卓然会找到风家，想要见他最后一面。
风明寒亲眼看着自己那个哥哥还有他的母亲在自己妈妈的“照顾”之下，怎么越过越惨。
他心里有同情，有愤懑，却没有能力。
他能做的仅仅就是在一旁慢慢的围观，亲眼看着自己哥哥如何在那样艰难的环境下奋力生活。
卓然没有学历，找不到合适的工作，父亲当年病的突然，也没有机会给他们母子留下太多钱，所以只能靠打零工，去给那些混社会的大哥做小弟来赚钱一点点生活费养他和母亲。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风明寒上了大学，开始慢慢接手家族的生意。
那时候正赶上卓娅去世，卓然生计无着，心灰意冷之下甚至萌生了要去混帮派的念头。
风明寒索性就和卓然相认，并且将他安排在了自己朋友的公司帮忙，同时还给他提供了在职学习的机会。
当然这一切都是背着家里做的。
“那后来怎么样了？”我追问道。
风明寒这番话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一时间我甚至就没有机会去消化。
可是我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从我嫁给他的那一天起，其实我就能够感觉到他们母子之间是一种很奇怪的相处方式。风明寒对傅琳雅有作为儿子的尊重，可是却没有任何亲昵。
我以为这是与他的性格有关，毕竟在我看来，傅琳雅其实对他还是相当不错的。
可现在我一下子就懂了——
风明寒看不上自己母亲的所作所为，却无法诉说。
“后来……”
风明寒垂下了头，放在膝盖上的双臂用力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好一会儿才沉声说道：“后来哥哥死了，替我死的。”
咣当！
我手里的调羹一下子掉进了保温桶里。
即使在他说出这番话之初，我其实已经隐约有了卓然已经不在了的想法，可真的从风明寒嘴里说出这句话，我还是控制不住的心里猛地一沉。
他说——哥哥是替他死的。
那么小宝就是卓然在世上唯一的骨血，而凌小霜，则是……卓然的遗孀！
如果是这样，那么之前我心里所有的郁闷和不解都有了答案。
以风明寒的性格，如果卓然是替他死的，别说保护小宝和凌小霜，就算是要他的命，他都会给的。
我的心里一阵揪痛，刹那间，甚至涌上了一种绝望的感觉。
我知道，这一辈子我都没有机会战胜凌小霜了。
“他是怎么替你死的？”
我强压下了内心汹涌的情绪，问出了最关心的一句话。
风明寒抬起了头，久久的凝望着我，却不再说话。
那目光有挣扎，有痛苦，还有无奈。
“到底是怎么回事？风明寒，能有什么事，能够让卓然替你去死？”
我疯狂的回忆着五年前在风家，还有风明寒身上发生过的事情，怎么也想不出那一年究竟发生过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到底是什么，居然能够威胁到风明寒的生命？
五年前，那时候风明寒大学还没有毕业，那一年……
我瞬间睁大了眼睛，心脏似乎被一只大手紧紧的攥住，不能置信的疯狂摇头。
不！不可能！
绝不可能！
可是我唯一能够想到的，为风明寒带了巨大伤害的事件只有一个——
那年，他替代我哥去了日本，然后遇到工厂爆炸。
“是，那一次如果没有卓然，死的人就会是我。”风明寒伸手将我冰凉的手放进他的掌心。
“当初嘉林求我的时候其实我是不想去的，那一年正好是明悦要去留学，而且我也答应过会亲自送她过去。但是嘉林一直求，我实在没法拒绝。”
“因为这件事，明悦和我大吵了一架，事后我心情烦躁，就把卓然拉出来喝酒。然后他就跟我说，正好他有十几天的年假，可以陪我一起去，反正他还没有出过国，权当占我光，和我一起出去旅游。”
“我知道他是在安慰我，可我也知道他平时确实没有机会出去玩，所以就答应了。”
“开始一切顺利，导师也挺喜欢卓然，甚至说如果他有兴趣，回头可以给他一个旁听证，让他去听课。”
“卓然开心极了，一路上更是对我们照顾的无微不至。”
“那天去那个工厂参观，其实当时我们已经参观结束了，就在准备离开的时候，导师忽然想起来自己的水杯忘在里面没有拿。”
“按说当时应该是我回去替他取的，可正好有一个公司电话打进来，卓然就主动代替我去帮导师取水杯，然后……”
说到这里，他的眼泪忽然就落了下来，一滴，一滴，滴落在我们交叠在一起的手上。
我心，瞬间寂如死灰。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