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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爱文学 > 许暖白高衍城 > 第48章 枯木不逢春
 
这里是27层,从上到下,足足80米的高度,患有恐高症者,仅仅是俯瞰下方,便会吓得软了腿脚。

人要是从这里掉下去,死都不会死的太好看。

几乎在瞬间,高衍城放下了怀中的周栩栩,快走两步,跟着许暖白一同走到了厨房,站在门口,面色不愉。

许暖白此刻,整个人踩在窗户的边缘,阳光顺着她黑色的发丝溜进来,有几根还贴在脸面上,睫扉长而微翘,像是蝴蝶即将煽动起来的翅膀。

她的面容微微透明。

高衍城的步子慢了下来,朝着许暖白的方向,一步步的过去,伸出手。

“那里危险,你先下来。”

许暖白扫了一眼下面。

27层的高楼,人如蝼蚁,爬在川流不息的车流大厦之间,站在这个位置上的人,看人总是多了一些俯视。

如高衍城看她。

周栩栩大抵也没有想到,事态会发展如此,人早已经吓得躲在客厅,拉着高衍城的手,不让他往许暖白的方向上走。

“衍城,她可能已经神志不清了,要不,咱们报警吧。”

高衍城对周栩栩置之不理,拧着眉头看许暖白,“你先下来。”

许暖白的视线有屋外转向屋内,屋内一切如旧,洗好的盘子还放在橱柜里面,沾着一点点水珠,在午间充足的阳光之下熠熠生辉。

那是她刚刚摆放整齐的东西。

她看着水珠,隐隐勾唇。

“高先生。”

声音中反倒没有哪怕一点点的害怕。

“请您原谅我这一次,以后我再来找您赎罪。”说罢,许暖白手指一松,纵身一跃——

——跃过了许久横亘在心中的那座高山。

一时轻快爽朗。

“许暖白!”

高衍城瞳孔骤缩。

他快走几步,走到窗前,伸手去抓许暖白,却只抓到了她的一根头发。

黑的柔顺,发亮,缠绕在他的手指尖,若是凑到鼻尖,还能隐隐约约闻到洗发水的清香。

高衍城顺着窗沿,微微探出身子,却见窗沿下方有一个小型的台阶,只能容纳一个人站立,那是两间房子打通之前的空调留置台。

距离留置台不超过一米之处,是一个正经的小阳台,上面有一个小窗户,通往电梯间的应急通道,只消翻过那扇窗户,人就能够顺利离开27层。

高衍城的心思如坐了过山车,悬到高处,俯冲而下,底端血液如注,涌入脑海。

视线范围之内,只见许暖白人已经安然的跨国了半米高空,跳到了另一侧的阳台上,对着他微微一笑。

“先生不会以为我有跳楼的想法吧?”

许暖白的声音轻柔而软,快速的从唇角边溢出,顺着空气,飘入高衍城的耳中。

两个人的视线相隔不足一米。

高空中的一米。

稍有不慎,便是血肉模糊。

他看着许暖白往上一跳,爬上紧急通道的窗户,翻过去,最后仅仅剩下一颗探出窗户之外的脑袋,卡在窗沿上,对高衍城告别。

“我的命是别人给的。”许暖白的唇角勾着,笑容莞尔。

“所以我是惜命的人,不会贸贸然去自杀。”

“先生,我先走了,晚点我再回来。”

人影顿时消失在高衍城的视线范围之内。

高衍城手指一顿,眯着眼睛,转过身来,从兜中掏出一根烟,叼在嘴边。

烟雾缭绕之间,只听到他的手机的动静,人还未动,便见到周栩栩笑容融融的将手机送到他的手边。

他接起来。

那头是助理难得慌张的声音,还带着喘气。

“高先生,许小姐她……她跑掉了,从应急楼梯跑的,要不要让小区里面的保安从门口截住她?”

高衍城沉思片刻。

“不用了,你先去忙。”

话是这么说,脑海里却都是许暖白的身影,灵巧的,像是练过无数次那样,轻轻松松的从高空处的一出台阶,跳到了另一处小阳台上。

还记得回头对他嫣然一笑。

对于高空的畏惧,一点都没有。

助理似是还在担心,“可许小姐那边……”

“不用管她,”高衍城抽过的烟只烧了半截,便被他狠狠碾灭,扔进厨房的垃圾桶里。

“她自己会乖乖回来。”

寒光乍现。

声音几乎是从牙齿的缝隙中挤出来的。

高衍城笃定至极。

“她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

……

许暖白下午的戏份,是临时加场,她到场时,身边连个助理都没有。

经纪人宋小姐同时管着几个艺人,如今正在别的剧组里面监场。

听说戏份是男主角要求加上的,给出来的理由就是,跟许暖白的对手戏太少,不能体现出两个人的感情发展脉络。

演员临时加戏这种现象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圈内人人知道的潜规则,谁也不会多说什么。

导演本身是极其反感这种行为的,但不知如何受到了男主角和团队人员的忽悠,鬼使神差的同意了加戏的要求。

当天中午就要求跟组编剧临时改戏,通知许暖白到场。

加了一场吻戏。

多么大的尺度的戏码,许暖白都经历过。

高衍城的手段多如牛毛,花样百出,且喜欢以折腾她为乐,偶尔的小花样,她也得乖乖的接受。

何况区区一个吻戏。

灯光就绪。

摄像头缓慢的移动到她的面前,监视器中很快出现了两个人的脸,一个是男主角,一个是许暖白。

饰演男主角的男演员单手环住许暖白的腰,俊朗的脸庞缓慢的朝着许暖白的唇瓣处靠近。

温热的气息抚蹭在她的唇角边,她甚至听见了男演员的小声嘟囔,“别紧张。”

许暖白并非紧张。

可当男演员的嘴唇即将碰到许暖白的唇角皮时,许暖白忽而猛然一睁眼,下意识的伸出双臂,将男演员推开。

她自己也颤颤巍巍的后退了几步。

“卡!”

导演站在监视器的后面大叫,“许暖白,你怎么回事?”

许暖白微微敛下眉眼。

在男演员刚刚靠近她的一瞬间,她的脑海中蹦出另外一个人的身影。

那个人更高,更俊朗,连身上的味道,也比男主角身上的味道好闻一些,甚至动作,也比男演员粗暴许多。

许暖白摇了摇头,还未说话时,那厢男演员已经给出了解释。

他看着许暖白,微微一笑,紧着跟导演打招呼,“导演,这场戏,能不能真的亲上去?”

“毕竟若只是借位的话,我跟许暖白都没有办法很快进入到状态中。”

“你说对不对,许同学。”

许暖白狠抽一声冷气。

导演的眸光微微深邃,豆大的瞳仁在两个人的身上逡巡片刻,枯瘦的手指蓦然朝着监视器上的某处一按。

监视器骤然关闭。

他从监视器的背后走出来,却不看演男主角的演员,而是转向许暖白,手指指向一边的空地。

“你们两个,现在到这边演一遍,可以的话,再到镜头前。”

不说是同意,还是拒绝。

众目睽睽之下,许暖白和饰演男主角的男人走到空地上,硬着头皮。

先从一个拥抱开始,紧着男演员单手抱起来许暖白的身体,将许暖白抵在桌角上,盯着许暖白的双唇。

红润细嫩,镶嵌在尖俏的小脸上,她的神色迷离,想要说话时,唇角轻启,隐隐约约透出点温热的小风。

鬼使神差的,男演员似乎忘记了他现在还在演戏,蓦然低下头去。

青年时期的念想,是根植在大脑深处的一根引线。

他不能被人碰,尤其是不能被许暖白碰到,一点即燃,只想将这个得不到的人揽在怀里,狠狠的压在桌面上亲吻。

事实上,他也确实这样做了。

可这一次,嘴唇还没有碰到许暖白身上的一根汗毛,脸上先挨了一巴掌。

“啪。”

一个红色的巴掌印留在男演员的脸面上。

男演员的眸光瞬变。

他尚未说话,身边的经纪人立刻冲出来,对着许暖白指着鼻尖骂,“你怎么打人啊,你不知道身为演员,最重要的就是脸面么?”

“你还真以为你是什么火到半边天的演员啊?不就是在微博上面有点小名气?”

许暖白的眸光清澈,手指还维持在空中,许久之后,这才咬着下唇,放下了自己的手掌,低下头去,对着男演员。

“对不起,唐突了。”

导演适时的插话,先让骂骂咧咧的经纪人带着男演员下去休息,然后盯着许暖白半晌。

“你今天的状态不对,与平时截然不同。”

“是出了什么事情?”

许暖白自然不能说,话冲到唇角边,却又打散了,掰碎了,硬生生的往喉咙里面咽。

她低着头,对着导演微微鞠躬,“对不起。”

导演叹息。

“本来今天没有你的戏份的,这只是临时加戏,既然你状态不对,这场就改到明天。”

“你回去休息吧。”

说罢,这个中年男人转而重新走向监视器,忽悠身边人准备开始下一场戏份,男主角和自己母亲的戏份。

男主角坐在一边,盯着许暖白,不知是气愤,还是其他什么情绪,眼睁睁的看着许暖白离开剧组。

一眼都不肯移开。

许暖白穿好衣服,重新带上帽子。

尽管她现在已经有了些知名度,还是还达不到大热的程度,至少走在街面上,至少还不至于那么容易被人轻易的认出来。

她走的很慢,百无聊赖的走着。

三点多钟的冬天下午,还是不够暖和,凉风迎着脸颊,微微干涩。

影视城旁边是一片风景名区,到处都能够看到人造景观,如人造宫殿,人造长城,甚至还有一片桃花林。

传说某个卖出4亿多票房,只有里面的景观能够夸一跨的院线就是在这里拍出来的。

许暖白走着走着,不小心竟然溜达到了派出所。

位于影视城内部的,小型派出所,只一个小小的门脸,里面待着两三个穿着制服喝水的警察。

透过派出所的门面,许暖白看到了一个熟人。

非常巧合的是,那个人也看到了她。

祁羡。

看到她的一瞬间,祁羡拉开了派出所的门,走了出来。

“许女士,好巧。”

许暖白对着祁羡微微点头,用下颌点了一下派出所,“你不是在这个点工作的吧?临时窜岗?”

祁羡笑着,“正经八百的工作,”说着扬了扬手中的档案袋,袋子咔咔乱响,“来送材料。”

“你呢?来拍戏?”

许暖白唔咛一声,敷衍潦草,“……嗯,拍戏。”

“怎么,这不是你的工作,还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许暖白抬了抬眼睛,“没有,今天没有什么状态,被导演驱逐出来了。”

祁羡笑笑不说话,“想象不到你们这些演员们的生活,每天为了一个咖位争的头破血流,然后白天还要打扮的光鲜亮丽,站在镜头前装姐妹花。”

“累不累?”

许暖白并不正面回答祁羡的问题,反倒询问祁羡。

“你呢?”

“京北城那么好的工作,含着金汤匙出身的背景,却将自己放逐到这样一个地方来。”

“每天面对那一堆鸡毛蒜皮的小事,今天邻居打架,明天明星撕逼,累不累?”

这话噎的祁羡说不出话来,只恨恨的嘟囔一声,“要不说,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些隔壁学校的文科女,一个个牙尖嘴利,空有大道理。”

许暖白异常鄙视的扫了一眼夸夸而谈的祁羡。

“好巧,我也很讨厌隔壁学校的理工男,一个个空有理想抱负,实则木讷不懂情趣。”

“还有,我不属于文科,我是学艺术的。”

祁羡:“……聊点正经话题。”

许暖白:“好,那你今天过来送什么资料?”

祁羡的神情变了变,“本来不应当告诉你的。”

“毕竟你也算是当事人之一。”

许暖白的瞳眸骤缩,蓦然在原地站定,低着头,扯住了祁羡的衣角。

凉风顺着脸颊刮过去,像刀刃。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喉咙间挤出来,“跟……周如生有关系?”

祁羡点了点头,“今天接到了上面的通知,要我们暂时放了周如生,因为当事人赵小姐还没有清醒,没有办法从她的身上取得证据。”

“有人出面保释的情况下,只能暂时放人。”

许暖白只觉头脑中最后一根线骤然断裂,裂成片片碎渣,与尘烬融为一体,肉眼难辨。

出面保释周如生的人,许暖白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她只是没有想到,高衍城的速度这么快。

祁羡径自说着,一转身,便见许暖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下意识的询问。

“许女士?”

许暖白抬头。

站在一棵枯木之下,几片枝条掉在她的肩膀上,沾在在她漆黑如墨的长发上。

那枝条往下滑,被长发绊住枝桠,动弹不得的吊着,晃荡着,在空中划过小小的弧度。

这枯枝生不逢春,便被许暖白的头发丝绊住了脚步,从此再无抽枝发芽的可能性。

许暖白浑然不觉,微微歪头,勾唇,清纯散漫,却又嘲弄十足。

“没有证物?”

“我的手上,就有证据。”

“我也是当事人之一吧。所以,你们在放人之前,为什么不来问问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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