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锦曦一直在注意着章老，自然没有错过老人眼里飞逝而过的异样。
他在想什么？会不会是想到了自己？
章老为什么这三年来，再也没有涉及过医学圈子？明明。他是最为热爱这些的……
“章老？”白锦曦暗暗地握紧拳头，接着装作疑惑地出声。“您怎么了？”
“没什么。”章老微笑着摆了摆手，三年下来。这个老人依然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惹人亲近，“我孙女给你惹麻烦了吧？我家薇薇。娇生惯养到大。有些不懂事。还请你见谅。”
“现在天色不早了。赶紧回房间休息吧，我也回去了。”
见章老要走，白锦曦的喉咙一哽。接着连忙出声：“章老，请等一下。”
她连忙上前：“我之前在史密斯先生那边听说过章老先生的名号。一直想有机会见上一面。但是听说三年前，您老就离开了圈子。所以一直没有机会……”
“不知道。我能不能询问下……”即使开口艰难，最终。她还是出声了，“您为什么要隐退？”
空气中落下了一片寂静。白锦曦的心也不由自主地提到了嗓子眼。
“人老了，也研究不动这些了。”面前的老人慢悠悠地转过脑袋。脸上还带着慈祥的笑容，“不过我也听说过你的天赋，如果有时间，我们可以交流一下。”
真的是这样吗？
见章老再一次转过身，白锦曦垂落在腿两侧的拳头握得更紧了一些。
她有太多事情想要问了，面对这个三年前的老师，她想要问他，过得好不好、身体如何，问他是否为自己的“死讯”伤心难过过。
可是，现在的她，是姜昕，而不是白锦曦。身为姜昕，她又有什么资格问出这样的问题？
但是……
“章老先生！”
白锦曦再一次开口。
“刚才您的孙女说，我很像一个叫白锦曦的人。”
“那个叫白锦曦的女人，是您……曾经的学生吧？”
当话说出口的一瞬间，白锦曦便后悔得想要咽下去。
她到底在问些什么？
这样的自己，是不是太过唐突、无理取闹了？
四周再一次安静了下来，说出口的话也咽不回去了。白锦曦只能盯着章老的背影，静静地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恩。”半晌，老人终于发出了焖哼，“那是我以前的学生。”
“可惜……”
章老回过头，对着白锦曦露出了一抹略有些悲哀的笑容：“我一生也就收过两个学生，第一个就是她，就连第二个学生，也是她引荐的。既然你问了，我也直说吧，三年前，我离开医学界，也是因为她。”
他明明是她的老师，却没有保护好她。最终迎来的，是她死在飞机爆炸中的死讯。
如果三年前，他没有将她交给冷北承，如果三年前，他早点告诉她那件事的真相，会不会，自己的学生，就不会死了？
他清楚冷北承当初的无能为力和绝望，他不怨恨对方带走了自己的学生。只是这三年来，还是尽可能地去规避着这个男人。如果这一次，不是章灵薇执意，他也不会过来，更不会见到面前这个叫做姜昕的女人。
对于姜昕，他有些印象，就连史密斯那个对学术刻板的老家伙都在自己面前夸过她。她的天赋和学识，像极了自己曾经的学生。
而如今，看到真人……
章老的眼前有些恍惚，似乎一瞬间，在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过去学生的影子。
可是，自己的学生，早就死了。
“说到底，是我害死了她。”章老叹了口气，他没有再去看白锦曦的表情，拄着拐杖慢悠悠地离开了。
留下了一道，饱含沧桑的背影。
白锦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自己房间的，她躺在床上，将头埋在天鹅绒的枕头之中。
三年以来一直坚定的信念，在这一刻，终于迷茫了起来。
她当初不顾一切的离开，真的是对的吗？
她离开了那些爱着自己的人，为了离开不顾一切地伤害他们，真的是……对的吗？
白锦曦迷迷糊糊地睡着，在第二天清晨迷迷糊糊地醒来。她钻进卫生间里，看着镜子中与三年前截然不同的自己。
就算她做错了又如何？就算她后悔了又怎么样？
现在的她，是姜昕，不再是之前的白锦曦。
也没有，任何后悔的余地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章灵薇虽然没有继续找白锦曦麻烦，但是成天到晚都瞪着她，一副虎视眈眈的样子，让白锦曦哭笑不得。
三年过去，有些人一直在变，而有些人，却没有。
不过，也多亏章灵薇的福，白锦曦也提早收工离开了冷家。只是，她离开的那天，已经基本可以行走的冷北承再一次找到了她。
就算对方没有开口，她也能猜到，是为了之前合同的事情。对于这件事，白锦曦只是报以冷笑。
“冷先生。”她说，“无论多少年过去，我都不会答应这个条款的。”
三年前，她为了自己的孩子，被迫签下那个契约。
如今，三年后，她有了新生，不会再一次将自己送进那个男人的手中。
在医院报告了一番后，白锦曦就回到了自己的家中，顺便打了个电话给了喻彦泽，告诉他这个消息。喻彦泽欣喜若狂，立即定了两人半个月后回国的机嘌。
半个月后。
经历了长途跋涉的飞行，浑身带着疲惫的白锦曦裹着一身茶色的单薄风衣，缓缓走下了飞机。
她的短高跟落在了地面上，食指勾下了鼻梁上的墨镜，双眼眺望着一望无际的碧蓝天空。
三年了，她终于回来了。
这个曾经被她视作为牢笼的国家，这个饱含着她的欢笑和泪水的地方。
忽然，她的目光似乎落在了一个人群上。在看到人群中那抹身影时，她的身子一僵，下意识想要冲上去。
“锦曦，怎么了？”
一旁的喻彦泽开口，恰当好处地阻止了她还没来得及迈开的脚步。
也就是这短短几秒，那个身影已经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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