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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爱文学 > 作践许青舟陆承 > 29 第二十九章
 
这顿饭吵吵嚷嚷地从六点多一直吃到了十点。

众人散伙的时候,都已经喝的不太清醒。

季涵本来是要开车的,可结果为了给陆承挡酒,喝了足有半瓶多。就连许青舟也硬着头皮,被劝了几杯。

但他喝的最少,所以也最清醒。上车的时候,季涵交代了司机,就在副驾驶睡了过去。于是许青舟只能与陆承并排坐在后座,负担起照顾陆承的责任。

许青舟其实对喝了酒以后的陆承,心里总有种挥之不去的恐惧感。

上一次陆承喝酒,便将他折腾的够呛。那是许青舟第一次哭出来,求他停来,可是陆承没有听。许青舟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后怕。可是此时对着身旁的陆承,他又有些不忍。

文城斑斓的夜幕自车窗外划过。

陆承靠着许青舟,闭着眼睛浑浑噩噩地说着醉话。

他说:“要不是我,我哥不至于死……是我害死他的。”

男人的眼睛紧紧闭着,眉头好似痛苦般紧蹙。他像是睡不舒服一样,不断的在许青舟肩膀上调整姿势,许青舟只能轻轻半搂着他。

车窗外的路灯与霓虹等,打在陆承的身上和脸上,又在汽车的行驶中不断流过。许青舟低头,发呆似的盯着那些光。然后他头一次发现,原来陆承的轮廓,在他睡着的时候并没有那么锋利。

不是十分可憎,甚至于称得上温柔,或者好看。

曾经在他的意象里,他视陆承如修罗、似厉鬼。

这个男人好似天生就带着上位者暴虐恣睢般的气质,猖狂跋扈,为所欲为。

可现在,他却从这个男人的面目中,恍惚瞥见了脆弱。

“你知道就在他替我担了罪名,害我不用被开除之后的那个月里,我在哪么?”陆承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地说着梦话。

“在哪?”许青舟顺着他的话问。

陆承的眼珠转了转,他睁开眼睛茫然的看了看,然后又闭上。

“我在……”

——他在网吧。

大抵酒精总是会让人脆弱。那种脆弱不光是身体上的,更多的呈现在意识里。

汽车细小的颠簸,让陆承摇摇晃晃,半梦半醒。他回忆着很久以前的事情,仿佛像是上辈子。

陆启已经死了十六年,而从很久以前不知何时开始,陆承看着镜子的时候,已经无法再透过自己的模样,回想起陆启。

毕竟十六年过去,陆承的变化已经太大。但在他的记忆里,陆启的模样始终停留在他十三那年。陆承不知道对于陆启的死,他究竟应该去怪谁。

因为如果不是那天,他不敢告诉父母,而跑去和陆启商量的话,或许陆启不会自作主张的出主意,提出互换身份的决定。

——我是好学生,我替你上去。你放心吧,他们不会让我退学的。

——不就是一场检讨吗?这件事情本来就对你不公平。

——我是好学生,我保你。学校不舍得开除我的。

——再说咱俩长得一样,从小到大,你替我背了多少锅。这回也该让我还你一次了。

——谁让我是你哥呢。

于是他俩就这么决定下来。而检讨之后,陆承自觉逃过一劫,便更加不爱在学校抛头露面。

他开始变本加厉的逃学。

那时候他叛逆、嚣张,自以为有陆启替他顶着,所以他的人生就可以肆意妄为。

他不用学习,因为陆启是好学生,将来有他上好学校就够了。

他不用听话,因为陆启乖顺,有他讨父母的欢心就够了。

他甚至不用为自己负责,因为陆启那么聪明,万一真的出了事,他总会替他解决的。

陆承没有告诉任何人,陆启其实曾经求救过。

就在陆承离家出走,住在网吧的那一个月,陆家父母每天下班以后,将所有空闲时间都用来寻找不听话的小儿子,那时候陆启给他打过电话。

陆启打了无数个电话,终于接通的那一通,他说:小承你回来吧,别老在外面……

陆启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陆承挂了。他和陆启嚷,你别管!

从小到他,陆启心思就重。他自觉是哥哥,所以心里的事情从来不和陆承说。

如果不是那一个月,父母所有的精力都用来寻找自己,或许他们就能够发现陆启的异常。

如果……

一双冰凉的手轻轻抚上陆承的额头,柔软的凉意让陆承粘稠的大脑仿佛短暂的渗入了一丝清明。

许青舟说:“你看起来很难受。”

陆承睁开眼睛,司机已经把车停在公寓的地库。

“我扶你上去吧。”许青舟说。

陆承点了点头。

许青舟将陆承拉出汽车,又嘱咐司机将季涵送回去,这才驾着陆承艰难地朝着电梯走。

这座市中心最繁华地带的公寓楼,顶层24层,高得好似能俯览人间冷暖。

许青舟打开客厅灯,将陆承放在沙发上,随后进浴室打开水龙头,给浴缸盛水。

一边放水,他一边回到客厅,循着继续从沙发前的茶几下面,找出陆承放药的药盒。

他想找找看有没有解酒的药。

药盒里面乱七八糟放着这种语言的进口药,许青舟一样样辨认,然后看见了那一小瓶只剩下一半的镇痛剂。

镇痛剂,或者是***。许青舟把它拿在手上,伴随着这瓶药物,记忆里那些强烈的恐惧与快感,那些绵长的苦痛与憎恨。都好像已经变成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他与陆承保持这种关系,已经快要一年了。

那些陈年旧事被逐一翻开,像是裹着石粒的风沙吹过。

痛苦的记忆变得模糊,盘踞在心底,像被掩盖的褪色的石刻,即忘不掉,也消磨不干净。

许青舟把那瓶药放回去,又翻了一会,没有找到解酒药。

他推了推陆承,想叫醒他,结果却反而把陆承弄吐了。

陆承蜷着身子趴在沙发上,一把推开许青舟,低头吐了一地。

好在没有弄脏自己,也没溅到许青舟。

许青舟叹了口气,用纸和抹布,跪在地上一点点吧客厅收拾干净。等收拾得差不多了,浴室的水也已经放好。

他费力地将陆承拉起来,架在肩膀上,踉踉跄跄地将人带去浴室。

浴室里水汽迷蒙,潮气和湿气蒙在落地窗上。把灯火都变成一颗颗光斑。

许青舟拉上窗帘,将陆承放在洗手池台子上。陆承歪头靠着墙,高高坐着,吐过之后像是清醒了一点,又好像只是错觉。

许青舟站在陆承身前,低着头,用手一颗颗地解陆承的衬衫扣子。

解到一半,陆承突然抓住了许青舟的手。“你在……干嘛?”

男人原本闭着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俯视着许青舟,缓慢问道。

“帮你脱衣服,你洗个澡吧。”许青舟耐心地说。

陆承没有说话,只是就这么看着许青舟。酒精让所有潜藏的情绪失去了压制,他们争先恐后地冒出来,庞杂的汇集在一起。

是厌恶么、是恨么、是不舍么、是留恋么?

许青舟一样也分不清楚。

于是他把手抽出来,继续自己的工作。他见陆承的手还停在半空,他便单膝跪下去,决定先帮陆承拖鞋。

他脱了陆承的鞋,然后是袜子。陆承赤着脚踩在许青舟的膝盖上。

于是许青舟那条支着的那条腿也顺势跪了下去。

过往的经验与现实教会了他顺从和臣服,可陆承却好像还是不满意似的。

许青舟双膝跪在地上,去解陆承的皮带,那只手又被陆承按住了。

“别跪,起来。”陆承口齿不清地说。

许青舟又遵从指令站起来。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在那些高档衬衫隐藏在衣襟缝隙里的纽扣上。

浴室的水已经快满了,水流声哗哗的响着。

陆承沉默的看着他。

许多许多年前,他还不会喝酒。而许多许多年后,醉酒已经变成了家常便饭。

谁在照顾他呢,陆承头脑里混乱地想。哦,是许青舟。

会给他做饭,会替他收拾房间,会承受他毫无由来的**,会包容他肆无忌惮地进犯的那个人。

他一直看着他,只是有些走神的在想。

想起以前有一次,他去商店,听见售货员小姐在唧唧喳喳的议论。

她们说:“你注意到了吗?他的手也很好看啊。低头的时候睫毛很长,有种……就是聊斋志异里面,会被狐狸精看上的那种书生的感觉……

“可他应该很爱自己的妻子。”

陆承猛的攥住许青舟的手,低下头,与他贴的更近。

他突然想亲他,想咬着他的嘴唇让他发出喘息。

可是许青舟却双手揪着陆承的衣领,低着头,哭了出来。

他的眼泪顺着敞开的衣襟,落在了陆承的身体上。

许青舟额头顶着陆承的胸口。

他哭着说:“对不起……对不起。”

陆承仍旧沉默,他只是眼珠转了转,最后停在了许青舟背后空茫的某一处。

许青舟的声音低缓而嘶哑。“你别对我太好,陆承。”

他说:“让我们都留着恨吧。”

“我配不上。”

陆承的眼睛眨了眨。

许青舟在说什么?陆承心想。

他喝了太多的酒,他已经醉了。

他听不懂许青舟再说什么。

陆承把手放开,转而捏着太阳穴揉了揉。

他的意识浑浑噩噩,如被车轮碾过。

在那些嘈嘈杂杂、轰轰隆隆的巨大噪音里。

他只是,好像,感觉到了一些……

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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