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裨观察着赵芸的神色，赵芸又何尝不曾留意楚裨心情变化呢。
只一眼她便明白了楚裨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一段合作关系中，最忌讳的便是信任危机。更何况，她也不希望楚裨会因此对她产生隔阂。
“端王爷莫要误会，我并非不信任你，只是我不知该如何说起……”
赵芸咬咬唇：“万象皆迷，万象皆空。人生诸多纷扰，还不清生命廓然朗清的面目，凡夫俗子如我，总参不破过眼云烟，以绝对的眼光看待俗世。这样对我，不知该如何自处……”
想着，她自嘲地笑了笑：“多情自会有烦恼，多是能披着一张无情的皮囊多好，容绪众生的情，但随时随地便可抽身。”
“可我知道你不知那样的人，即便是无情的皮囊，也会有一颗善良坚韧的心。”楚裨宽容一笑，“‘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世事大如尘埃落定，前方山高水长，明日聚少离多，只要不改内心一片深情，又有何惧？”
“不改？说着何其简……生命恒有繁华落尽之感……”赵芸抚了抚额，有些无力。
但楚裨打断了她：“可情意不染淤泥。”
赵芸瞪大眼睛看着楚裨，眼中有些酸涩。
她苦苦求而不得的东西，楚裨三言两语便找到了问题的核心。
“你不快乐。”楚裨看着赵芸，笃定地说，“我不知道你同赵明珠之间有什么过节，但我相信以你的性子，你不是无的放矢之人。这在我看来再简单不过，若有人负你，你便让她付出代价，只要未曾越过做人的原则，不被仇恨蒙蔽上眼，有什么不对？”
说着楚裨嗤笑一声：“你可知我最厌恶的话是什么吗？以德报怨。这不过是无能之人的理由。要么放过她，要么，放过你自己。”
“我不单单是在复仇，我是，在救赎我自己……若我要救赎自己，定要和天命抗争呢？”赵芸喃喃地说。
“我相信人定胜天。人活于世，哪个不是在和天命抗争？”
“如果……最终的结果是失败呢？”
楚裨笑了起来，神色飞扬：“结果何须多言，对抗本身，已是胜利。”
楚裨的话让赵芸大为震动。
她想起了前世那个唯唯诺诺的自己，以软弱的姿态面对所有伤害过她的人，不闻、不问、不想、不争，造成悲惨一生的原因，何尝没有她自己。
重活一世，她突然不想让自己再被上辈子牵着走。
重生于她而言，不再是修正上辈子的事情。更重要的是，她要学会面对自己，然后开辟新的人生。思及此，她豁然开朗。
赵芸突然笑了起来，她真心实意地对楚裨道谢：“多谢端王爷。”
楚裨看着重回赵芸脸上的笑容，心情也舒畅起来：“不必多礼。你我二人，依然算得上是知心好友，我不是拘泥礼节的人，如果不介意的话，不如以后我们就以名字相称。我不是高高在上的端王，你也不是养在深闺的赵大小姐。”
赵芸这才发现，他们刚才的对话不知不觉中已经丢掉了那些累赘的称呼。结识楚裨，大概是重生赐予她最好的礼物。如果说以前赵芸是因为楚裨最后登上帝位才同他合作，那么现在就是因为楚裨这个人本身而想和他深交。
她与楚裨相视一笑：“当然无妨。”
夜已深，赵芸的神色有些倦怠了。
楚裨这才发现自己还没说正事，连忙正色：“差点忘了今天来找你是有事要讲了。”
赵明珠和楚钰的事情，无疑是给如今本就纷乱的朝堂下了一道猛药。
她下药魅惑皇子，算起来即便死罪可免，但是活罪也难逃。偏偏赵尔昌身居要职，手握朝廷财权，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平帝自然不好说什么，最终也是给了赵尔昌一个“管教不严”的罪名，罚了半年的俸禄。
而另一边，楚钰受到的非议也不小。平帝喜欢这个小儿子，也算是一个公开秘密，很多人都暗中猜测，平帝将会立楚钰为储君。这桩糊涂事表面上看是楚钰吃了亏，可若两人之前没有厮混在一起，又如何会发生这种事。所以朝中隐隐有言论说楚钰做事没有轻重，没有贤君之相，不是储君的合格人选。
储君一事还未尘埃落定之前，朝中人心所向何其重要。楚钰忙的是焦头烂额，现如今只有将户部牢牢把握在手里，自己才会有重要的筹码同楚裨抗衡。
所以楚钰直接向平帝讨了赵明珠。
平帝内心十分不甘。这赵明珠形貌不错，家世也不错，在这件事之前也算是瑞王妃的合适人选。皇家可以有一万种理由让赵明珠过门，但千不该万不该是这一种。可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毁了赵明珠的清白，楚钰作为平帝最喜欢的小儿子，平帝也不忍拒绝楚钰的要求，最后还是下了一道圣旨。
这道圣旨是悄悄来到尚书府的。
平帝认为这件事极其不光彩，同时也是在警告赵尔昌。
赵尔昌最近因为这件事面上无光，浑身瘦了一大圈，看着苍老了不少。
但是赵明珠不管这些，她只知道自己可以做楚钰的王妃，于是欢天喜地地结果圣旨。但是圣旨上那个明晃晃的“侧”让她僵在原地，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反复确认了好几遍。
她不甘心，嚷嚷着要去找楚钰，赵尔昌没有办法，只得差人将赵明珠关了禁闭，以防止她再丢人现眼。
说起来“侧妃”这件事，还是王皇后的意见。
她儿子着了一个女人的道，让她心中恨极，一方面埋怨自己儿子不争气，但更多的是在怨恨那个害自己儿子颜面尽失的女人。
想做瑞王妃？她怎么可能让那个女人如愿，于是大笔一挥改成侧妃。
楚钰自然是毫无意见。事情到了这一步，他已经没有说“不”的理由了。
“赵明珠已经想法设法跟楚钰搭上线了。楚钰原本不想搭理她，但是她提出不仅可以让你父亲支持他，还能把整个赵家给他，你想怎么办？”楚裨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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