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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爱文学 > 一个无情的剑客常雪初 > 9 群豪会(七)
 
58.

终于躺下了。

三师兄挨着我坐了下来,手掌覆于我的脚腕,问:“是这里酸痛吗?”

我点点头。

他在包裹里翻找起来。

大约是在找跌打损伤的药酒。

上药是肯定要上药的。

我挣扎着坐起身,低头看看浑身上下脏兮兮的衣裳,苦着脸道:“师兄,我想先沐浴清洗一下。”

言罢,我娘并两个侍从一同进来了。

知我者莫若我娘是也。

那两个侍从协力抬着个大浴桶,搁在了屏风后头。

三师兄从榻上起身,待那两个侍从退出房门,才简略地将我同他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我娘听得仔细,俯**用丝帕擦了擦我灰扑扑的脸,欲言又止地望我。

我猜她一定是恨铁不成钢,又舍不得教训我。

“阿娘,我再也不乱跑了。”我赶忙表衷心,重活一回,势必要做个乖巧懂事的孩子。

她的视线在我身上来回打转,生怕我跌进坑底伤着了筋骨,自己还傻乎乎地意识不到。

凌霄山庄的仆从兵分两路,分别去给我爹和谢陵传信,估摸着现在也快碰着面了。忙活了大半夜,我不忍再叫她守在我身边,诚恳道:“阿娘,我真没事儿,等会洗过就上药,您快回房歇一歇吧,这会儿天都快亮了。”

趁她垂眸的片刻,我拼命给三师兄使眼色。

好在媚眼没有抛给瞎子看,三师兄替我担保:“小师弟约莫是跌下去时扭到了脚踝,一日涂上三回伤药,很快便会痊愈。”

我连连点头,拖着她的袖口,眼睛眨了又眨:“阿娘,有三师兄说话,您和我爹也能放心了。”

叮嘱再三,我终于将她送回了房。

呜呜呜!

我伸手去试水温,烫劲儿刚好过去,现在泡进去是最舒服的温度。

浴桶,我来啦!

59.

等一等。

我的脚腕好痛啊。

大意了。

我站在浴桶跟前沉思,目光绕着房间转了一圈,从屏风后一瘸一拐走出来,瞄准了榻边的小马扎。

小马扎旁边是一对墨靴。

靴子里是一双又长又直的腿。

腿的主人是三师兄。

三师兄与我目光相接。

我以为他会揣着小马扎过来让我垫脚。

但他独自走过来了。

而且还拦腰将我抱起来了。

三师兄:“不方便可以同师兄说。”

我:“……?!”

60.

方便是真的不太方便。

但我只是想找个小马扎过来踩着。

61.

来不及了。

连亵裤都不属于我了。

三师兄心无杂念,仿佛只是在替三岁孩童更衣沐浴。

可我不是啊!

天知地知,唯有我知,我今年已经十七了。

浴桶里热气蒸腾,我涨红的面皮在水雾里时隐时现,勉强能够赖给热水。

唉,唉,唉!

有时候叹息就足够表达一个人内心的崩溃。

比如此刻的我。

面无表情的三师兄又把我从浴桶里抱出来了。

一回生二回熟。

我瘫在榻上装死人。

用被褥遮住通红的脸。

三师兄浑然不觉,用干布擦去水渍,拔开药酒的木塞,倒了一点在我左脚脚腕上,仔仔细细揉开。

我埋在锦被里,瓮声瓮气地同他道谢:“师兄,今日麻烦你太多回了。”

他替我掖好被子,低声道:“师兄弟之间无需言谢,睡罢,醒了喊一声,师兄再过来替你涂药。”

62.

我睡了个昏天黑地。

甫一睁眼,床榻边坐着的人猛地抱住我,两眼发红,好似一夜未眠。

“阿雪,你吓死我了。”

谢陵搂着我,轻轻在我后脊捶了两下。

我刚刚醒来,晕头转向地从他怀里退出来,一开口还蕴着鼻音:“怎么了这是,我不是好好回来了吗?”

谢陵咬牙切齿,扶着我的肩膀道:“阿雪,你究竟知不知道掳走你的人是谁?”

说这话我就清醒了。

嗬!

凌霄山庄办事效率还挺高。

一觉睡醒就找着了那该死的贼人。

我揉揉眼睛,哑声问道:“谁啊?”

谢陵神色凌然,三个字说得掷地有声:“江御风!”

63.



不是吧。

虽然江御风这狗贼的确不是个东西,但我常雪初做人做事一向凭良心。

昨夜打晕我的人不是江御风。

我气呼呼地和谢陵坦白道。

还未等到他的反应,半开的房门彻底洞开。

我爹进来了。

常宗主,常盟主,我重活一世也有好几日了,竟然还未正经和你说上话。

我爹上来就给了我一脑瓜嘣。

“叫你平日不好好练剑!”

下一句紧接着来了。

“就会让爹娘师兄替你操心!”

他拾起挂在一旁的木剑,往地上一立,不容拒绝道:“回去之后你跟着雁行,一日学不会素心剑十六招,就一日不准下山!”

谢陵瞪大了眼。

我也不明白他瞪眼做甚么,要震惊也应该是我先震惊。

我爹失算了。

他预想之中的耍赖祈求一样都没有。

我平静地答应他:“好。”

64.

浑身舒爽。

总算轮到我装一回大爷了!

高高扬起的训斥还未落地就随风飞走,我爹面子挂不住,拂袖又在我脑袋上点了一下。

“答应得痛快,莫要到时候又做不到!”

不会的。我暗自腹诽,毕竟我还是挺想多活几年的。

我爹自觉没趣儿,转而问起了昨夜的情形。实际上我娘和三师兄恐怕已经分别同他说过了,但他不从我这儿再问一遍,总是放心不下的。

听我说到那人并非江御风时,他打断了我:“你如何知晓?”

“打晕我那人喝了酒,身上酒气很重,”我憋屈地替江御风澄清,“前一刻钟我才见过那位江侠士,短短一刻钟,他身上沾不了那么浓的酒味。”

我又想了想,竭力从脑海里扒拉出关于那贼人的记忆,补充道:“他腰上应该佩了刀,我也不大能肯定,或许是短剑也未可知。”

那人大概率不是冲着我来的,那他又为何要陷我于险境,这就很微妙了。

人在江湖飘,你不得罪别人,不意味着别人不会暗自记恨上了你。

谁也不清楚所谓正派大侠私下是甚么嘴脸,邪门歪道也未必个个心怀鬼胎。

我爹从未在川蜀待过,却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变脸绝技,一个人既能唱红脸,亦能唱白脸。

现下他又心有不安,为连累了他儿子受罪而愧疚。大掌在我脑袋上呼噜了两把,叫我好好歇着,其他的事莫要管了,休整好了再回剑宗。

我说好哦。

眼见我爹负手离去,谢陵脚下宛如踩了火,迅即从箱匣里取出药瓶,“甭管别的,先把药给涂了。”

他手劲没轻没重,不比三师兄涂得细致,我嫌弃地蜷起了脚趾,抱怨道:“疼。”

谢陵手指一顿,不言不语地放轻了些许。

65.

洗漱完,我身残志坚地在院子里散了一圈,没见着三师兄,谢陵不情不愿地告诉我,三师兄去后山那片林地探看了。

据秦庄主说,那口深坑的确是山庄仆从前段时间挖出来的。

至于是干甚么用的,听到的一瞬我快要气笑了。

后山前阵子有野猪出没,唯恐吓着山庄的女眷,才挖了这么大一口坑用来捕猎。

野猪不知所踪,先捕到了我!

谢陵抚着脊背给我顺气时,三师兄负着剑回来了。

我噌地站起来。

“小祖宗哎,注意你的脚,别乱动了!”谢陵一把将我按下去。

三师兄换了套洁净的衣裳,风尘仆仆赶至我面前,蹲下|身问道:“小师弟,醒来涂过药了吗?”

我乖乖答道:“涂过了。”

谢陵阴阳怪气:“当然涂过了,等李师兄回来不知要到几时。”

我:“……”

“涂过就好,”三师兄方才舒展的眉目又皱了起来,面上神情略带歉意,“前阵子阴雨连绵,后山泥土松软,足印杂乱无章,看不出甚么特别之处。你脚上的伤是跌伤,浑身上下除了后颈挨的一掌,再无别的伤痕。”

唉。

我叹了口气,同他说:“没关系的,原本就是遭人暗算,若是轻易就能找到,那人也不会贸然出手了。”

在那野猪坑里时,我就已然想到很难找出幕后黑手。三师兄能为我再去探找一遍蛛丝马迹,已是有心。

至于结果,只能随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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