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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爱文学 > 一个无情的剑客常雪初 > 10 群豪会(八)
 
66.

弯月高悬,银白清辉洒落整间院子。

我爹、我娘、三师兄,谢陵,以及我,五人围坐一桌。

残羹冷炙摆了满桌,我清了清嗓子,“爹,我想早日回剑宗。”

群豪会既已结束,各门派陆续离开,再待下去未必找得到暗处之人,我还得时刻提防着江御风,百害而无一利。

我爹沉默片刻,与我娘交换眼神,沉声道:“小初,你受委屈了。”

我:“?”

三师兄眸光沉沉,一言不发。

谢陵松开交叠的手掌,伸过来轻轻捏了捏我的手,他难得与三师兄达成一致,齐齐陷入沉默。

我:“?”

好罢……我的确蛮憋屈的,但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我想回剑宗的原因……

67.

“昨日饮酒的刀客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无法一个一个留下来排查,是爹对不住你。继续待下去的确叨扰秦庄主一家,就听小初的罢,他不愿留在此地,早些回剑宗也好。”

苍天啊……

我爹认真的样子像极了一个算命术士。

我受宠若惊,不过我敢打包票,他心里必定在默默感叹,愚钝顽劣的儿子也有替他着想,暗自咽下委屈的一天。

真是误会大了。

爹,我只是为了您老和全家的性命忍辱负重罢了。

68.

渡口船只往来频繁,于是回剑宗的事就这么仓促地拍板定下了。

侍女收走桌上的碗碟,我们师兄弟三人随我爹一同踏出房门。

我爹往院外去,他要去同秦庄主告辞。

三师兄往他房里去,收拾明日出发的行李。

剩下谢陵与我,他唤人打来热水,任劳任怨地替我试一试水温,又搬来了小马扎。

我对着这张从小一起长大的脸,实在是恨不起来。况且他现在亦是无辜,对我的好始终如一,我又不是修无情剑的,怎么也做不了没心肝的人。

“四师兄,”我拽住忙前忙后的谢陵,又唤了他一声,“陵哥,别忙了,待会我同你一起收拾行李。”

许是我最近对他的态度阴晴不定,谢陵怔了一下,扬唇笑道:“好,快去洗吧,当心水凉了。”

夜色渐沉,谢陵均匀的呼吸近在耳畔。

昨夜为着我的事,他亦是忙活了大半夜,赶着天亮回到凌霄山庄,又守在床榻边直到午后。

我差点就忘了,谢陵今时今日也不过刚满十六,甚至不如上辈子的我年纪大。

半大少年谁不贪眠,他攥着被面,终于在我之前睡着了。

69.

咦。

等等。

那我算不算是比谢陵年长了啊?

这简直是我死而复生以来最惊喜的发现!

70.

唉。

也没啥用。

毕竟世上只有我一人知晓这件事。

71.

白日里睡了个天昏地暗,到了夜里报应就来了。

我睁着眼睛,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其实也没有翻来覆去。

因为谢陵就在我旁边躺着。

我一动,万一吵醒了他,又是罪过。

躺不下去了。

人有三急……

我悄悄起身,蹑手蹑脚越过谢陵,将房门推开一道仅容我一人通过的缝隙,溜进了院里。

茅房离得不远,借着灯笼的微光,我速战速决,顷刻就从里头出来了。

凌霄山庄体贴地在茅房外置了一坛水缸,我伸手进去掬了一捧水,搅碎了水面的影子。波纹在月光下微微震荡,死水渐而恢复原状,又映出一道人影。

不对。

怎么有两道影子。

……鬼有影子吗?

在我惊呼出声之前,来人捂住了我的口唇,低下头弱声道:“是我。”

哦,是你啊。

哦,怎么又是你啊!

72.

又又又又见面了,江教主。

我已经叫接二连三的狭路相逢给磨没了脾气,朝江御风眨眨眼,示意知道是他了,别捂了。

转瞬间,江御风挟着我跃上房顶,大剌剌地坐了下来,“听说你被我推进野猪坑里去了?”

瞧瞧。

这说的是人话吗?

我脸上波澜不惊的神色挂不住了,怒气上涌,汇聚于双目,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江御风笑了。

他扬手抚上我蹙起来的眉毛,两指分开,往左右轻轻移去,老成道:“小孩子家的,皱什么眉毛,好了好了,不逗你玩了。”

“我十……十三了,不小了。”

好险,差点就说漏了嘴。

说起来这么些年谁也不清楚枯木教的江教主究竟年岁几何,他甫在群豪会亮相时就是一副青年模样,我临死前见他那一面,瞧着像是二十出头,不似一教之主的年纪。

“你多大了啊?”

“不多不少,虚长常小公子十载。”江御风饶有兴趣道:“你若是唤一声江叔叔,我也是当得起的。”

呸!

抛开他不正经的闲话,我忍不住开腔:“你怎么又来了?”

江御风正色道:“自然是为我洗脱罪名来了。”

“听说有人瞧见你我在后山叙话,没多久常小公子就叫人扔进了深坑,就差指名道姓说是我做的了,我可不得替自己正个名。”

我心里一惊。

江御风神出鬼没,不曾在凌霄山庄住下,明面上又与各门各派均无私交。他从哪儿得知的消息,渠道与速度都不可小觑。

惊讶归惊讶,我自然不会表露出来,继续装作无知少年,扮猪吃老虎才是人生真谛。

我严肃道:“不用了,我知道打晕我的人并非是你,我也向我爹和秦庄主坦陈过了,你可以走了。”

江御风不解道:“为何你我每回见面,你都在催我离开?”

呵呵,你心里难道一点数也没有吗。

我有心扮演纨绔子弟,扬起下巴道:“当然是因为你很讨厌,我不想看见你咯。”

江御风似笑非笑,“那你为何要替我辩白,任由罪名安在我头上,岂不是更好?”

你看你这个人。

说你心眼坏你还非要拉我下水。

我连眼神都懒得给他一个,心不在焉道:“我既知不是你做的,为何要教你背黑锅?讨厌你归讨厌你,这是两码事。”

从房里出来已有一刻钟,若是谢陵半途醒来发现我不见了,又要搅得整间院子人心惶惶。

我慢吞吞从砖瓦上站起来,青瓦铺得层层叠叠,稍不注意脚下就得打滑。

江御风悄无声息地从后头追过来,拉住我的左肩:“你不是脚扭伤了吗,还敢从房顶上跳下去?”

好烦啊这个人!

我扭头打算呛他,左脚仿佛失了力,猝不及防往身后跌去。

73.

好家伙。

这要是跌下去,

准得栽个脑袋开花。

74.

我结结实实往后仰。

又结结实实栽进了一双手臂里。

奇耻大辱,

叫江御风救我一回,

我还不如就地摔破脑袋。

我闭上眼睛,掩耳盗铃地不愿意睁开。

松弛的眉目,微微勾起的嘴角,我几乎能想象到江御风面上浮现的嘲讽神色。

“多谢。”

眼泪往心里流,我屈辱地向江御风道谢。

“不必。”江御风顺势揽住我,稳稳当当落在了院内。

他松开手,低哑的声音透过内力传到我耳畔,“回去睡罢,小矮子。”

“……”

行,这一回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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