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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爱文学 > 一个无情的剑客常雪初 > 30 宝相经(四)
 
175.

“……”

这,我是真的很难回答。

我为难地挪开他的脑袋,安抚当下心智为五岁的谢陵:“没有,没有嫌弃你。”

“那你就是不喜欢我。”



你妈,

方才不是听不懂吗,

这回反应怎么这么快?

他复又凑了上来,持续发难道:“阿雪,你怎么又不理我了?”

如果可以,我不仅不想理你,甚至想将你踹下床去。

然,如若我不答话,谢陵必然会如同老和尚念经般在我耳边絮絮叨叨。至于踹下床,以我的脚力,大概不行。

我用看傻子的眼神望了他一眼,敷衍道:“嗯嗯,喜欢,喜欢你。”

谢陵愣了一下,又露出那副傻乎乎的神情,与白日里大相庭径。

可惜不能叫他此刻爬起来对镜自揽。

窗外月圆,谢陵眼底混沌了几分,紧紧地抱着我,片刻之后却是趴在我胸口睡着了。

我松了一口气,打算从他手底下脱身,不料这厮不知打哪来的力气,睡着了也一样不松手。

若是将他喊醒,恐得再折腾上一阵子。

算了。

我自暴自弃地将被褥扯了过来。

还是让他睡个好觉罢。

176.

谢陵醒的向来比我早。

他睁开眼时,人傻了。

我一夜睡得都不舒服,眼下又教他吵醒,一巴掌糊了过去,翻过身继续睡。

等我第二回睡醒,谢陵已经换了身干净衣裳,怔怔地坐在床边。见我醒了,他一脸窘迫道:“阿雪,你醒了?”

“嗯。”

“不知怎地叫那些人灌多了酒,还害得你也没睡好。”谢陵铺垫许久,试探问道:“昨夜我没发酒疯罢?”

哼。

看来他多少有些模模糊糊的印象,又难以确认是否的确说了些胡话,现下倒是聪明,拐弯抹角向我求证来了。

我起了坏心思,一面穿衣,一面扬眉道:“我也记不清了,师兄,你自己想去罢。”

177.

大师兄成亲一事告一段落。

许多事堆在心里想不明白,我干脆就不想了。

我爹约是心有歉疚,指点我招式的次数与日俱增。

只是陪我练剑的人从三师兄换做了四师兄。

中秋节后不久,我爹正式将无情剑谱传给了三师兄。

他一生收了四个徒弟,我这个半吊子徒弟不应当算在里头。二师兄过世已有五载,剩下的徒弟之中总得选出一个来。

这是我上辈子不曾亲眼见证的事。

我娘诞下我那一日,翠逢山降了漫山遍野的雪。

我生于初冬的大雪中,死在春末的满地梨花里。

前世未活到十七岁生辰便殒了命,光闻听我爹打算将无情剑传授与三师兄,却没等到这一日真正来临。

师兄弟间过招点到即止,比试回归于剑法本身,没什么花里胡哨的招式,亦无争锋相对的打杀。

他二人在我爹面前正儿八经地比试了一场,结果昭然若揭。

谢陵并无遗憾情绪,甚至松了口气。

他收起雪鸿剑,从后山剑崖缓步离开。

“走吧,阿雪。”

178.

我从未见我爹用过无情剑法,且对此知之甚少,零星的了解皆是从旁人口中得知。

时至今日方才知晓,剑谱上的招式不假,然若要修得无情剑,先得练就无情诀。

无情剑宗一脉讲究的是一个灵字,招式别出心裁,出招迅捷灵巧。

世间最难求的莫过于天赋二字,勤能补拙是不假,可倘若心中牵挂太多,手脚上便拷上了锁链,如何灵巧地起来。

三师兄心思纯粹,不受外物干扰,旁人看来是木讷了些,然在我爹眼里却是不可多得的天才。

我爹十几年间一回也没碰过无情诀,七层心境至今停留在第三层,今后大约也不会再有突破了。

剑崖如今成了三师兄闭关的地儿,旁人不得我爹准许,不允私自擅闯剑崖打扰三师兄。

他潜心练剑已两月有余,七十多个日夜不曾出关,说起来还真有点想他了。

大师兄新婚燕尔,不知何时犯了太岁,日子过得算不得和睦。

云二小姐亦是在家中娇养大的,翠逢山比起她在京城的闺房,那便是荒郊野岭。没了成群结队的仆从婢女,她得自己学着生火烧饭,打扫床榻。大师兄再疼惜她,却也并非日日都有空闲伴在娇妻身旁,久而久之,夫妻二人难免有了争吵。

这日我和谢陵从城中回来,恰好在山路上撞着了师嫂同她的陪嫁婢女。那小丫头约莫十岁出头,肩上大包小包扛着行李,低眉顺目地跟在师嫂身后,冻得手脸通红。

夭寿了,这是要回娘家啊。

我俩又不能不由分说将人带回剑宗,只好分头行事,谢陵好声好气地劝着她,而我飞奔上山,去寻了大师兄。

不仅找着了大师兄,还遇上了许久不见的三师兄。

我心里记挂着事儿,先附到大师兄耳边将急事说了。一贯好脾气的大师兄脸色骤变,径直离席牵了匹马往山下去。

三师兄同我爹在藏书阁里说了好一会儿话,先出来的竟是我爹。他似乎急着离开,竟也没发现树丛边上的我。

我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几眼,便踩着木阶往阁楼里去。

179.

冬日里裹得厚重,我这一脚刚踏上去,三师兄必定能察觉到有人闯入。

藏书阁里风嗖嗖的,他穿得又少,我噔噔几步找过去:“师兄,你穿这么少不冷吗?”

良久,三师兄迟迟转过身来,却没有搭理我。

手指合上古籍,将书册放回了架子里,他借着光看了我一眼,又迅速抽离目光,用冷清的声线道:“小师弟。”

他向来是这副冷冷淡淡的模样,我也未觉得有什么不同,颠颠儿跑过去用衣袖拂开杂书,坐到了他面前。

“师兄,你瘦了好多啊,”我窥着他愈发流畅的轮廓,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的脸,“你瞧,我娘前两日才说我又圆了些。都怪谢陵,成日拉着我吃这个吃那个,若是师兄陪我练剑就好了,我也不会生出这些多余的斤两来。”

他轻轻地从喉间嗯了一声,我也不气馁,视线顺着瞧见他细长青白的指节。指腹上满是练功导致的伤痕,一瞧便知是新伤。

我连忙握住他的手指,一挨着皮肉,更是冰冷刺骨,怎么也不像是不冷。

“这么冷的天,我爹真是太狠心了,”我朝着掌心呵了口气,搓热了手掌,替三师兄暖了暖手,“师兄,我回头去剑崖给你送床被褥,你练那甚么无情诀也莫要太起早贪黑了。”

三师兄垂眸看我,轻声道:“不用。”

……唉。

我仰起脸望他,终于迟钝地发现,三师兄似乎心情不佳。

是怎么了呢?

只能是练功不顺罢。

可这偏偏又是最难以开口劝慰的。

冷风阵阵吹进没闭紧的窗子,将木格窗撞击得吱呀乱响。

我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三师兄抽出手指,将窗子关严实了。

他穿得这样少,此刻也不比半年前的禅室,没有多余的外衫能加在我身上。

做人总是要投桃报李的,我想了想,向前倾身又拉住了他的手,垂着眼睛道:“师兄,我很没用的,不能替你做什么,添衣加被这样的小事总是能做的。”

三师兄目光微沉,视线在博古架上来回打转。

“师兄,你记不记得,当年在凌霄山庄,你同我说,师兄弟之间无需言谢。”

“记得。”

“嗯,那我现在也同你说,莫要甚么事都堆在心里,无论如何,我都愿意同你一并分担。”

关爱锯嘴葫芦计划即刻开启。

并非我多嘴多舌,而是发自肺腑的担忧。

这般纯粹的人练武总是会钻牛角尖,我怕他……走上二师兄的老路。

“师兄,往后我每隔半月去剑崖探望你一回,成吗?就去给你送些吃食,若是扰了你练剑,你不用顾及我,直接告诉我就成了。”

三师兄静默许久,低低地应了一声。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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