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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爱文学 > 一个无情的剑客常雪初 > 53 回溯(六)
 
36.

廊下守着的婢女低眉敛目地为我二人引路,半跪于箱屉前拿出一瓶伤药,温声软语道:“还请常小公子暂歇片刻,江公子,奴婢替您上药。”

我打着哈哈接过鎏金药瓶,冲那婢女眨眼道:“不用不用,我来就好。”

不然我怎么好向江渊套话!

能在群豪会上被调到人前伺候的必定是极为伶俐的侍从,那婢女当即微一颔首,反身退出厢房外时不忘阖上房门。

替人上药一时我可谓是驾轻就熟,谢陵自小时常磕磕碰碰,偏他还是个耐不住痛的,哪怕是蹭破指甲盖大小的皮肉也要嗷嗷乱叫。我房里常年备着各式瓶瓶罐罐,与一卷又一卷的绷带。

我攥着药瓶诚恳道:“江大哥,我师兄今日多有得罪,望你莫要与他计较,我代他向你道歉。”

“自然不会,”江渊大度摇头,侧目望我一眼,“常少侠,你那师兄年岁瞧着与你相差不多,也还算是个孩子。”

这是在委婉地说他不懂事呐,谢陵若是听见这番话,必定又要气得冷下脸来。

37.

现在不是谈论谢陵的时候。

他究竟为何骤然出手,待会回去我有的是时间盘问他。

江渊方才的情状摆明了与我爹有旧,我还在琢磨着该怎么用不经意的口吻问出口,他便抢在我先前开了口。

“说来也是巧合,原先在苍州遇上时,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会是常伯伯的孩子。”

“唔,江大哥,你认识我爹?”和我爹来往密切的朋友中没有姓江的啊。

他不说话,点了点头。

我正欲再问,门外响起了我爹的咳嗽声。

38.

老实讲,

真是有够刻意的。

39.

也不知道我爹乍然离席会不会引起在场诸人的骚动。

他光明正大地踏了进来,又顺理成章地将我赶了出去。

我:“……”

似乎更微妙了。

40.

我的胆子还没有大到敢去听我爹的墙角。

不多时,吴怀瑾便依着我爹的吩咐做事,将我领回了演武场。

三师兄那一签抽得不大好,约莫快到傍晚才能轮到他上场比试,如今更是时刻不得闲。他几年前是在群豪会出过风头的,又生了一副清风霁月的好皮相,前脚刚走了一波找他讨教武艺的弟子,后脚则涌上来一群意欲与他结交的同辈。

我踮起脚远远望了一眼,实在是没有信心能挤进人堆里去。

谢陵那边也没好到哪里去,剑宗带来的弟子将他密不透风地围了起来,惟恐谢师兄再与旁人发生龃龉,引人注目。

我默默立到谢陵身后,往他后脑勺敲了个爆栗。

他一早就发现我了,可还是露出一副委屈至极的神情,“阿雪……”

旁边的弟子见我来了,便也不再如同狗看死孩子一般紧盯着谢陵,眼见着我和谢陵从后门溜了出去。

我开门见山:“人家哪里招惹你了,何至于头一回见面就刀剑相向?”

谢陵别扭道:“我没有想伤他,我就是想让他接招。”

“他不是说他武艺不精吗?”

谢陵竖起眉毛:“他是骗你的!”

“……”我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试图辨别此话是真是假,而后问了另一个问题:“陵哥,你怎么知道他是骗我的,你与江大哥也是旧相识吗?”

我并不觉得他和江渊是什么旧友。

有关谢陵此人就没有我不晓得的事情。

不出所料,谢陵支支吾吾半晌,也没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其实我心中已经有一个答案了。

鉴于他近日频频同三师兄吃味儿,这厮多半是见江渊与我相谈甚欢,耽误了他在擂台上大出风头,故而将气撒到陌生人头上去了。

有一说一,纵使谢陵的武艺在同辈之间出类拔萃,可他的心智有时连八岁孩童都不如。

罢辽,做师弟的包容师兄也是天经地义。

41.

左右也是无事,三师兄的比试在傍晚,到时提前赶回来便是。

谢陵找凌霄山庄的仆从要了一匹马,带我去城里转悠了一会儿。

剑宗驻在南边,我娘是金陵人,平日里下厨最善做些甜甜蜜蜜的小点心,长久以来,我渐渐养出了个好吃甜口的肚皮。

我们来时是坐船的,艄公性子开朗热切,谢陵问他溧水人都爱去哪儿用饭,他便操着一口不难辨识的乡音将城中各大食府酒楼一一道来,将写了地址的纸条塞进了我手里。

艄公指路的小馆大多是循着当地人口味来的,店小二天生一张笑脸,热情地报了一通花里胡哨的菜名,我从中捡了几个能听明白的菜式,只等他上菜了。

谢陵一个劲儿往我碗里夹菜,自己动筷的次数倒不大多。

我开始怀疑他试图要撑死我。

我最后啃了一口鸡腿,想了想,唤了小二过来,让他给我打包一份。

谢陵说:“阿雪,你很喜欢吃这个香酥鸡吗?”

“还成罢,”我擦了擦嘴边的油渍,接过他递来的茶盏,“给江大哥带的。”

谢陵拉下了脸:“秦庄主又不会短缺他一人的吃食!”

我翻他一记白眼:“还不是为着替你赔罪。”

谢陵哑口无言,从小二手中心甘不情不愿地接过食盒,自后院牵出了那匹借来的小马。

他照顾我吃饱喝足,不便在马上颠簸,于是握着缰绳陪我走了一条街。

“阿雪,你有没有想过……”

“嗯?”

谢陵欲言又止,踟蹰了半天也没问出话来。

我只当他又冒起了孩童心性,不去激他说出未尽之言,只道:“走吧。”

42.

回到凌霄山庄时已过正午,演武场上的比试暂时偃旗息鼓,我二人将小马送还于马厩,打算直接回南柯院歇息。

未踏进院门,谢陵的眉毛便皱了起来。

“姓江的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我走近一瞧,立于树下的可不是江渊吗。

“陵哥,你先回房,”我攥住谢陵的衣角,生怕他抑制不住蓄势待发的脾气,“我把东西给了他就回去。”

恁不容易才将谢陵送回厢房,我站直了身子,昂首挺胸同江渊说话。

试图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像个小孩子。

江渊微微低下头:“常少侠。”

看起来我失败了。

食盒往旁边的石桌上一放,我诚挚道:“江大哥,来时艄公与我闲谈,曾说过这香酥鸡乃是溧水城中一绝,便从外头带了一只回来,你尝一尝?”

此人一看便知是个不缺银两的,我思来想去,还是跑腿带吃食听上去更真诚些。

况且这个香酥鸡真挺好吃的。

我就不信他会不喜欢。

江渊只瞥了一眼,却将目光落在了我身上,似茫然,又似打量,不过都只在一瞬之间,又恢复成温和的模样。

我开始反思是不是太殷勤了会招人嫌。

风过院中绿树,掉下的叶子落到了我左肩上。江渊唇角含笑,伸手摘下落叶,道:“方才想起了些旧事,才恍惚了一瞬。”

我不好去打听他的私隐,便含蓄地笑了笑。

江渊反倒是有意倾诉,缓缓道:“以前我曾来过溧水城一回,承诺一个小友改日带他去吃香酥鸡,碍于因缘际会,一直未能实现当初的诺言。”

我见他面露伤神之色,想是触及了甚么不愿提及的过往,赶忙安慰道:“会有机会的。”

他笑了笑,收下了我的宽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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